赵璋仪说道:“他们若是想你,随时都能来中原看你啊,或者留下来陪你也可以。”

重陵的大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根根毛发皆竖,喝道:“决然不可!这不是胡来吗?”元虹瞳孔一缩,眉眼间不免流露怒色,说道:“赵教主这个法子在人族看来或许行得通,对妖族而言却是奇耻大辱。”

闵莲君一把拉住方云漪的手,说道:“云弟弟,你还不明白?你这龙太子奇货可居,他要把你当作人质扣押在中原,一来震慑妖族,二来巩固他朝天教这一派的声势!”

赵璋仪自然知道妖族绝不会答允,但眼下在人族地界,这几个妖修势单力薄,只消能拿下龙太子,那么就胜券在握。他径自看向东迦罗,眼中闪动着热切之色,说道:“东禅师,你意下如何?”

东迦罗侧头看向方云漪,方云漪瞪大眼睛怔怔瞧着他,东迦罗冲他笑了笑,随即肃容道:“若能和云儿成就花好月圆,东迦罗求之不得。”

赵璋仪喜道:“我就看得出来,东禅师对云儿颇有好感,那么就说定”

东迦罗截断他的话头,说道:“但我喜欢一个人,就要这个人快快活活、自由自在。如果他做了我的伴侣,这一辈子就要失却自由,那我宁可放手。”

方云漪心中一震,暗想:“不想到头来是他懂得我。”他又从万俟兄弟、闵莲君、严惟洲脸上一个个瞧过去,心中忽然涌起无边柔情:“其实他们个个都懂得我!”

赵璋仪忙道:“我把云儿当作亲外甥看待,我也盼着他快活自在。但为了中原武林的气运盛衰,为了天下太平,不能不委屈他一个人。”

东迦罗笑了,说道:“所谓天下太平,那是要众生平等,和睦相处,才能永无争端,四海清平。倘若一方绞尽脑汁要压制另一方,互相忌惮、彼此算计,无所不用其极,那就永远太平不了。”

赵璋仪正待继续劝说,严惟洲忽道:“山下有人来了。”

众人一愕,静下来仔细聆听,隐约听得远方人嘶马叫,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驰向法叶寺。

赵璋仪疑道:“这又出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寺钟当当当连响不断,荡气回肠,悠悠不绝。又听得原本清净清幽的前院人声鼎沸,无比喧哗。

一个小沙弥满脸大汗,一路奔到屋前,暴雷似的叫道:“东禅师,东禅师!”

东迦罗应道:“我在。”赵璋仪问道:“前面怎么了?快说!”

那小沙弥隔着门听出赵璋仪的声音,气喘吁吁道:“原来赵教主也在呢。好叫两位知道,华虚门四大宗主突然率领弟子登门拜访,极乐寺的大师父们、神女宫的女侠们也都来了,还有许许多多武林豪杰也都一同来了。大家伙约齐了似的,倒像是法叶寺张罗了一场群雄大会呢!方丈正忙着在大雄宝殿迎接宾客,请诸位速速出去相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剑出匣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剑出匣

赵璋仪颇觉错愕,说道:“这许多门派的人物都来了吗?可知是为何而来?”快步走过去推开屋门,众人又都拉上帽子遮掩面容。

那小沙弥躬身立在门外,答道:“华虚门陶宗主言道,他们听说法叶寺夜里失火的消息,所以约齐了一起拜寺探视。”

赵璋仪到底是领袖武林第一大教的英杰人物,心思电转,便即了然,轻轻哼了一声,说道:“隔岸观火,嘴上说得倒好听!昨夜有人潜入寺中加害我妹子,可见本教人马寄宿法叶寺的风声已经走漏。今日华虚门就兴师动众找上门来,必定是来寻我朝天教的晦气。他们住在水月湖上,如何这么快得知法叶寺失火的新闻?想是暗中安插了不少人手,时刻监视着这一带的风吹草动呢。”又瞧了严惟洲一眼,肚内暗道:“没准这把火就是华虚门放的。”

方云漪急道:“这可怎么办?东禅师还未来得及拉拢到什么伙伴,群雄就自行找上门来了,可不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东迦罗不慌不乱,说道:“既然我极乐寺的同门也来了,那我随赵教主一同出去会见宾客。虽然事出仓促,咱们来不及预先联络通气,但只要我方详加阐明人妖修好的主张,想来侠义道有识之士自能站到咱们这一边。”

方云漪说道:“是,是,但对方处处占先,只怕是有备而来。”

赵璋仪低声道:“怕什么?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华虚门未必处处占了先机,譬如华虚门只知我朝天教在此借宿,想来不知你这龙太子也大驾光临,否则不必客客气气来这一套虚情假意,直接杀进寺来大战一场便是。哼,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必躲啦,这就出去会一会天下英雄。”说毕唤来一个亲随弟子,命他快去请赵龄希出来。

片刻间,四个朝天教女弟子簇拥着赵龄希过来了。赵龄希昨夜受惊不小,幸喜及时得到救治,此刻只是脸色有些憔悴,精神倒十分健旺。她腰中挂着意仙剑,右手摁住剑柄,呛啷一声拔出半截儿剑刃,高声说道:“怎么?听说华虚门率领群雄来兴师问罪啦?”

赵璋仪忙道:“妹子,你这舞刀弄剑的是要做什么?快收起来!没得叫人笑话咱们不懂规矩。”

赵龄希还剑入鞘,慨然道:“大哥,你也不必多说什么,所有罪过由小妹一力承担。小妹会将所有情由分说明白,要杀要剐,小妹绝不皱一下眉头,总之绝不牵连朝天教便是。”语气潇洒,浑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自有一副慷慨赴死的豪杰风度。

赵璋仪摇了摇头,说道:“已经牵连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咱们兄妹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就走罢。”

方云漪忙上前搀扶赵龄希的胳膊,说道:“娘亲、舅舅,咱们一道儿去。”

赵龄希拍了拍他的手,料知他绝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索性也不再劝说,笑道:“好孩子,你们今日能够力挽狂澜救下我是最好,救不了也无妨,你只要保全你自己的小命就是阿弥陀佛。我能去见你爹爹,心里欢喜得很呢。”

方云漪笑了笑,抬眼打量着四方晴空,一轮红日映在碧空之中。他心里飞速盘算着,待会儿群雄若是说僵了要动手,该如何抢下这许多冤家亲人,如何飞回北漠最为迅速。

赵璋仪转头瞧向严惟洲、万俟兄弟、闵莲君等一干人,说道:“为免引起纷争,还请诸位暂时不要泄露身份。诸位便按照原来的计策潜入大会,静观其变。”

众人商议既定,宝济方丈又派人来请。赵龄希替方云漪拉紧了兜帽,一行人快步走到前院,另有数十名朝天教弟子提剑相随。

方云漪身处人群之中,心中也不如何忐忑。

到得前院,方云漪却暗暗吃了一惊,只见法叶寺前院给昨夜大火烧得惨不忍睹,原本两扇大门堂皇气派,朱红院墙纵深极长,一夜之间就变作一片焦土,门户大开,遍地碎屑。

距离寺门数十长之远是恢弘庄严的前殿,院中还有凉亭,现下无一幸存,只剩下一堆堆断壁残垣。房梁顶柱一根根赤露在外,宛若巨兽嵴骨,青天白日之下触目惊心。

此刻,破砖瓦砾中时不时冒出嘶嘶白汽,十来个僧人用水浸湿的布巾蒙着面孔,后背背着箩筐,正在废墟中翻找残损的佛像、宝珠、周鼎等文物。

幸得火势并未蔓延到大雄宝殿,这时殿中或坐或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连回廊、后院都挤满了各色服饰的江湖人士。

饶是佛门清净之地,众人竭力压低声音,但乌泱泱一大群人聚在一处,仍是发出不小的喧哗之声。

方云漪见到这一边是焦土废墟,残破凄凉,那一边却是大雄宝殿,金碧辉煌,一衰一盛两种景象硬生生凑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小沙弥快步进殿通报道:“朝天教赵教主及其妹方夫人、极乐寺东禅师到了!”

殿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群雄都没料到,赵龄希居然敢大大方方出来见人。

一行人入得大雄宝殿,只见殿堂极为宽敞高阔,抬头望去,挑高藻井雕龙画凤,层层交叠,极尽繁复华丽之能事,屋顶上悬着一条条金色丝绸长幡,斗大墨字写满祷祝之语。

此刻四面长窗大开,幡旗随风柔柔飘摇,宛若仙境。一尊巨大的金佛塑像端坐莲花之上,慈眉善目,身披彩衣,低头瞧着殿中众人。

宝济方丈连忙过来为赵、东引荐座上宾客。殿中放了两溜儿太师椅,最上首就是华虚门的贵宾。

只见东西南北四大宗主全都到了,每人还各自带了六七名亲信弟子入殿。想来还有许多华虚门弟子挤不进来,都在外面候着呢。

方云漪偷眼瞧去,发现陶应盛身后的小弟子捧着一个长条形的寒铁匣子,不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赵、东和四大宗主逐一问候。陶应盛问了赵璋仪手指伤势是否无碍,赵璋仪答道无碍,又向周永道答谢赠药之情,周永道却转开了脸不加理睬。赵璋仪神情自若,只当没有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