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梦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如今倒还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只是这效果究竟如何,我现在也着实难以断言。”
青亦急切道:“快说来听听,只要能让他主人苏醒,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绝无怨言,无论什么方法都必定会竭尽全力去尝试。”
怜梦微微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需借助一些外界的刺激。”
青亦一脸疑惑:“愿闻其详。”
怜梦缓缓说道:“公子并非对旁人漠不关心,他心中定有在乎之人。可让那些人在他身旁守着,每日与他轻声细语地交谈。公子心中挂牵着她们,说不定在这样的温情刺激下,便能苏醒过来。”
青亦眉头微皱,有些忧虑地说道:“可如今她们都以为公子已然身故,若是让她们知晓公子尚在人世,这会不会打乱公子的计划?倘若公子得知……你可知咱们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怜梦脸色微沉,不悦地说道:“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你这脑子,何时才能多转几个弯?想着点旁的。公子在乎的人又不止一位,又未曾说要告知所有人公子的消息。”
青亦这才回过神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怜梦微微皱眉:“不是还有一个在计划之外的人吗?你去派人将她寻来。”
青亦面露难色:“可是以公子如今的状况,我着实担忧……”
怜梦见状,不禁轻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唉,你这脑子,也就只配做个侍卫罢了。不过你也别太忧心,不是还有我在吗?再说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断不会因为他公子的容貌有所变化,就弃之不顾的。”
青亦这才恍然大悟,应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传信,让长陌尽快将人带到此处。”
数日后,长陌接到云音阁传来的信函,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不疑有他。不久,他便寻到了茹雪。茹雪见长陌前来,心中虽有些诧异,却也并未多想,只是心中一直挂念着司空煜,总觉不安。
长陌看着茹雪的神情,温和地说道:“茹雪姑娘,我现需带你去一个地方。”茹雪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是何事?”可话到嘴边,想到长陌应该不会害自己,又觉得多问无益,便缓缓放下心中的疑虑,默默地跟在长陌身后,一路无言。
而此时的茹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一边走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想着:司空煜,不知你如今究竟如何了……
朔风呼啸,飞雪漫天。南宫与茹雪一路披荆斩棘,于这冰天雪地中日夜兼程,已然走过一月有余。
南宫眉眼间始终带着一抹沉稳与关切,此刻他抬头望向这极寒之地无尽的苍茫,转身对着身旁的茹雪轻声道:“小姐,此地酷寒非常,您定要仔细保暖,再熬上几日,我们便能抵达目的地了。”茹雪微微颔首,她面上虽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不失端庄温婉,轻声应道:“多谢公子挂怀。”
另一边,怜梦守着昏迷不醒的司空煜,神色间透着几分忧虑与凝重。她心思细腻,自知司空煜如今面容憔悴、形容全非,想起青亦所言茹雪小姐或许难以接受这般模样的公子,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担忧。为求万全,她精心为司空煜制作了一副面具,轻轻为他戴上,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丝安心。
又几日过去,南宫与茹雪终于来到了青亦所说之地。是处,寒风凛冽,吹得枯枝摇曳作响。南宫拱手对茹雪道:“小姐,前方便是此地,小的一路护送小姐至此,使命已毕,告辞了。”茹雪微微一怔,旋即浅笑道:“一路辛劳,茹雪定当铭记于心,后会有期。”言罢,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进眼前的洞穴。
洞穴幽深,寒气逼人。怜梦本就警惕,感觉到有人走近,立刻闪身而出。待看清是茹雪,她微微福身,轻声示道:“茹雪小姐,您来了。”
茹雪心中一惊,忙抬眸打量眼前之人:“你是?”虽是问句,却难掩其声音中的灵动与聪慧。
怜梦垂眸,恭敬答道:“小女子乃云音阁医师怜梦。”说罢,见茹雪眼中仍有疑惑,她不慌不忙接着道:“小姐与云因阁有些渊源,想必小姐略有听闻。此次将小姐带来此地,是不得已为之。只是片刻后小姐所见之人,或有颠覆您认知之处,只望小姐镇定。”言罢,她带着茹雪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
茹雪心中虽有不解,却也生出几分好奇,遂跟随着怜梦前行。越往深处,寒意越发浓重,四周皆是晶莹的玄冰,折射出幽冷的光。
终于,她们来到了洞穴的最深处。这里仿若一片被冰雪隔绝的静谧之地,四壁上的冰凌垂落,宛如利剑。而在最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冰床,冰床上之人静静躺着,身上覆着一袭素色薄衾,在幽冷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茹雪顺着怜梦示意的方向缓缓走去,目光落在那冰床上。只见床上之人戴着一张精致的黑色面具,只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下巴和微微抿着的薄唇,呼吸均匀而稳定,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梦境。那沉静的面容,虽被面具遮住大半,却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冷峻之感。
茹雪心中一震,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她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那人,久久未曾移开。
此时的怜梦,悄悄打量着茹雪的神情。只见她眉头轻蹙,眼中满是思索与探究,却始终未曾流露出惊慌之色。怜梦暗自点头,心中对茹雪的沉稳聪慧又多了几分赞赏。
第190章
茹雪莲步轻移,款摆腰肢走上前去,目光落在那静静躺在榻上之人身上。虽隔着面具,却仍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之感油然而生。怜梦在一旁轻声说道:“公子一年之前遭遇变故,虽说性命是无大碍了,可身子受损,自此便陷入了沉睡之中,至今尚未苏醒。所以呀,我寻思着,若有人能陪公子说说话,许是公子能够听到也不一定呢。”
茹雪轻声呢喃:“他……”言罢,缓缓伸出手,似是想确认面具之下之人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他。却不料,怜梦眼疾手快伸手拦住了她。怜梦面上带着些许忧虑,轻声道:“茹雪小姐还是莫要如此,公子之前伤到了脸面,我怕你瞧见了会难以承受。”
茹雪抬眸,见怜梦这般小心翼翼,心中大约也猜到了几分。她轻轻收回手,缓声道:“我知晓了。”
怜梦又道:“公子未醒之前,无法离开此处,往后便要劳烦茹雪小姐了。”
茹雪不假思索,真诚地回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怜梦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我还需时常外出寻觅能治疗公子的灵药,往后就多有不便了。”
茹雪却一脸坚定:“我知道的,我会悉心照料煜儿的。”自那日后,茹雪每日都会到司空煜榻前相伴,或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诉说着往昔趣事,或是心中思念;或定时为他擦拭身子,指尖轻柔地滑过他的肌肤,动作小心翼翼,似怕惊扰了这沉睡之人,又会仔细地为他按摩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她的殷切期盼,希望他能早日苏醒。而司空煜,在梦中依旧沉浸在与母亲重逢的温暖与喜悦之中,外边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仿若隔世之音,全然不知。
时光匆匆,数月转瞬即逝,司空煜却依旧毫无苏醒迹象。怜梦心中渐渐泛起疑虑与不安,她眉头轻蹙,心中暗自思忖:按常理来说,公子早就该醒了,可为何这么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长此以往,怕是会出大问题,可公子又为何执意不肯醒来呢?怜梦陷入了沉思,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
怜梦莲步移向另一处房间,待走近一幅画像前,精心摆放好贡品,而后盈盈下拜,行礼间恭敬有加,柔声道:“阁主,在下方才已看到公子如今的状况,如今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当日也曾苦口婆心劝慰公子,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做此豪赌,可公子那性子……”说罢,又是一声轻叹,“公子昏睡已一年有余,虽说药物护身,身子尚未败坏,可照这般下去,若是长久不醒,恐怕真的会……还望阁主能够劝劝公子,他尚有诸多心愿未了,怎会就此放弃?这根本不是他的性子啊。”言罢,朝着画像恭敬地行了三礼。
怜梦心中一片茫然,思忖着,如今能对公子有所影响之人,除了自己,怕也只有他的母亲,也就是阁主阁下了。只盼此法真能有效。而梦中的云韵,这几日也是苦口婆心,试图劝解司空煜。她目光温柔,透着无尽的慈爱与期许,声声细语劝道:“孩子,这世间爱有许多种。对家人与在乎之人之爱,是小爱;而于天下黎明百姓以及世间万物的爱,方为大爱。母亲只愿你能成为心怀大爱的孩子,既能珍视家人,又能心有苍生,母亲深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司空煜皱了皱眉头,声音略带一丝倔强:“母亲,孩儿只是一介凡人,并无那般伟大。孩儿只愿能护家人及在乎之人周全,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便足矣。”云韵轻叹一声,目光中透着一丝追忆:“傻孩子,你可知道母亲当初为何创立云因阁吗?”司空煜摇了摇头。云韵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回忆的迷雾:“你的想法,母亲当初也曾有过。母亲出身与寻常人自是不同,可当我云游四方,见多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心境便悄然改变了。”
司空煜一脸疑惑,赶忙追问:“不知母亲为何改变,又是为何要创立云因阁?”云韵目光变得柔和而坚定,缓缓说道:“云因阁中的众人,皆是些孤苦无依之人,有孤女、有乞丐、有无家可归者。母亲创立此阁,只为给他们一方净土,一个能够安身立命之所。母亲收养他们,传授武艺,救济口粮,并非要他们报答,只是不忍见他们受苦。母亲相信,你心中也有这样一份大爱,望你能将它延续下去,去帮助更多的人。”司空煜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可是我……”云韵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母亲虽从未曾远离你身边,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母亲信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心中自有大爱,望你能坚守本心,将这份爱传递开来。你身为母亲的孩子,即便你不开口,为母亦能懂你心中所想。”
司空煜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许久之后,他缓缓抬眸,目光中带着些许挣扎:“母亲,孩儿都懂,只是孩儿……”云韵赶忙说道:“傻孩子,母亲说过从未离开过你,往后也会一直相伴。”司空煜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化不开的不舍。能再次见到母亲,这于他而言是何等的惊喜,哪怕明知这只是一场梦,他却还是不愿醒来,只想再多停留片刻。
母亲所言诸事,吾亦心知肚明。确然,尚有许多事务未竟,亦有吾心中在乎之人尚在静候吾归。若是长此以往,耽于这一时之境,恐怕终是难以达成本心所愿,践履初衷了。他心中自是明了,己身实是该从这沉湎之中苏醒过来了,只觉时光仿若涓涓细流,静静淌过,悄然无息间分秒已逝。
也不知又过了几何时辰,司空煜只觉身子渐有知觉。那身子仿若从无尽的混沌中缓缓苏醒的蝼蚁,起初只是些微的感知,仿若丝丝缕缕的阳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云层,一点点地渗进心底。茹雪眼尖,瞧见他的手似有微微颤动,仿若有万千只蝼蚁在肌肤上轻爬,欲要冲破这沉睡的囚笼。她心中一喜,赶忙将这一消息告知怜梦。
第191章
怜梦赶来,纤手轻搭在司空煜的手腕之上,凝神诊治。那模样,全神贯注,犹如虔诚的信徒在聆听神谕。良久,她面上终是浮起一抹笑意。这笑意,恰似破晓时分穿透云雾的第一缕曙光,满是欣慰与笃定。她心中暗道:公子此状,定是快要苏醒了。司空煜这一番陷入沉睡,仿若困于泥沼之兽,挣扎不得。而她,身为医者,就如同那试图搭救困兽之人,今见困兽将起,怎能不喜。
怜梦心中忽生忧虑,暗自思忖:倘若公子醒转,知道自己被焚毁面容的模样,必定会惹出轩然大波。时光缓缓流逝,司空煜的生机渐渐复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仿佛魂魄归位,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司空煜渐有知觉,能察觉到周遭的些许变动。数月以来,茹雪悉心相伴、殷勤照料,只可惜她本就娇弱,又怎能禁得起这极寒之地的长期侵袭?怜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她颇生钦佩。
怜梦柔声道:“公子的身子正在逐步康复,往后便由我来照料。茹雪小姐,我这就差人送您离开此处。您在此处耽搁太久,身体怕是吃不消的。”茹雪浅笑嫣然,婉言道:“无妨的,他如今尚未苏醒,即便我离去,心中终究难安。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怜梦见劝说无用,便不再多言,只盼着公子能早日醒转。
又不知过了几何,司空煜终于缓缓睁开双眸。环顾四周,他心中满是困惑:自己究竟置身何地?为何会觉得这般寒冷?当他转过头,瞧见靠在自己身畔熟睡之人时,不禁一怔。
司空煜心中暗自琢磨:我分明命人将她送走了,她怎会在此?满是疑惑之际,他试图挪动身体,却发觉自己似乎无法动弹。心中不禁纳闷:奇怪,自己分明已经醒了,为何却无法动弹?莫不是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