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 第180章 去成为你自己

【你不要去成为我想让你成为的人，你要去成为你自己。】

柳家骏双手紧抓着膝盖，低着头不敢看夏灵，怯生生地说：“对不起，夏灵。我……我那天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那天回去后他失眠了，怎么也想不通夏灵为什么会哭。第二天早上，他偷偷去问了苏清茉。听完当时的情况，苏清茉建议他先跟夏灵道歉，再问个清楚。

“你错了，做人不让自己失望就好了。严格来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你不需要道歉。”夏灵说话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经过反思，她已经冷静多了。

“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我把你惹哭了。”柳家骏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我能知道，那天你为什么会哭吗？”

夏灵呼出一口气，后背往沙发上一靠。她按了几下太阳穴，随后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对，真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想你妈妈，可是我一点都不想那个女人。你妈妈对你很好，好到让我嫉妒。对很多女人来说，女儿和儿子到底不一样。那个女人经常对我说‘女孩子一定要爱干净’……真好笑，那男孩子就可以邋遢了吗？这不公平。”

夏灵只举了一个例子，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比如“你这么懒，哪个男人肯要你啊”，比如“你要学烧菜，不然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嫌弃的”。

柳家骏为之一怔。

“我甚至怀疑，女孩子从小就被这么规训是为了方便让她们将来给某个男人当仆人。有些人根本不爱自己的女儿，爱的是女婿，生怕女婿和婆家给女儿这件商品打差评。”说话间，夏灵眉目低垂。

她的言论乍一听比较平静，但其中透出的犀利让柳家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不知道。”

夏灵摇了摇头，很不客气地说：“你不是不知道，毕竟网络这么发达。生为男人，你们享受了我们享受不到的特权，几乎是被无条件地纵容着。”

在病床前照顾家人的，往往是女性。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得意洋洋地向众人表示还是生女儿好，对方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女儿被骂几句都不会生气，还会哄着亲爹吃饭，要是让儿子来陪护，儿子会直接甩脸色，管他爱吃不吃。

这怎能让夏灵不生气？事实确实如此，在很多人眼里，女儿再辛苦也是应该的。至于儿子？哪怕儿子不出力，只是打个电话关心一句，他们都觉得无比欣慰了。

性别，就那么重要吗？

不！不过是偏见罢了。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你算是受害者。你妈妈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同时也扼杀了你成长的可能性。或许，你本来可以很优秀。”夏灵不由得叹气道，“有时候一个‘好点’的妈妈，跟保姆没什么两样。说到底，她们也没有把孩子当成一个独立的人。”

柳家骏一琢磨，心中顿时充满了忐忑和期待。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抬起头来看着夏灵，鼓起勇气问道：“夏灵，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你不要去成为我想让你成为的人，你要去成为你自己。只要用心，你完全可以靠自己解决问题。”夏灵心说：而不是出于不安，把我当第二个妈。

182 · 第181章 生离死别

【所有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好像就连她这个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何曼文的爷爷去世了。

十一月的第一天，这位老人病逝于一个依旧看不见太阳的清晨。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的健康状况越来越不理想。前不久，他因为骨质疏松而骨折，再加上一些基础疾病带来的折磨……他终究没能多熬几天。

在一张铺就了厚实垫被的小木床上，他紧闭着双眼，面容黝黑饥瘦，嘴角似有一抹释然的笑意。

何曼文颤抖着手，一次又一次地探向爷爷的鼻息，直到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那沉默的、没有热度的空气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中如同旁观者一般注视着自己。所有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好像就连她这个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是的，她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波澜不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恍惚之中渐渐脱离。

回过神来，只见爷爷身上换了一套比较干净的灰色中山装，床头柜上则多出了一个空瓶和一条半干的毛巾。

可以想象得到，估计她刚才习惯性地用矿泉水打湿毛巾，给爷爷做了最后一次清洁。这套中山装是她昨天换来的，爷爷第一次穿，看上去还蛮精神。

起身时，何曼文眼前一黑，不得不扶住床边缓了缓。她走到角落，拿起其中一瓶矿泉水后拧开盖子，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随即甩掉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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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开的门外，蔡静如等了半天，双腿都站麻了。然而，她所期待的哭泣声并未响起。她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心中暗想：何曼文啊何曼文，你不是很爱你爷爷吗？

蔡静如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张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娃娃脸。可她偏偏染了法式烫发，又戴了一对辣绿色翡翠蛋面耳钉，似乎是为了凸显成熟。所以细细打量下来，难免会从中品出一丝微妙的不协调感。

“你在这里干什么？”

蔡静如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陆明，便用鼻孔哼了一声，出言嘲讽道：“我能干什么？当然是看戏喽。你这个护花使者，来得倒挺快。”

她一早看出来了，何曼文的爷爷活不长。不过看在何曼文割舍不下的份上，她就“好心”地帮忙指了条路。

事不遂人愿，何曼文并没有照她的意思做，反而傍上了韩何的手下。这么一来，她之前准备的计划压根没派上用场。

当初为了获得更好的待遇，她主动找了孔玉的手下寻求庇护。后来才知道真要比起来，韩何的手下更好，他们不怎么喜欢强迫人，出手也更大方。

但改换阵营已经晚了！单说范冕这一关，她就过不去。对方说了，他最讨厌吃里扒外的女人。

凭什么？何曼文不仅破坏了她的计划，现在还过得比她好。明明她比何曼文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陆明微微摇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别堵在这里，麻烦让一让。”

说完他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183 · 第182章 濯吾足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一场沉重的告别。】

陆明张了张口，试图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温声安慰道：“……节哀顺变。”

一路走来，他想到了好几种情况，包括眼下这种。人终有一死，可这并不意味着谁都能坦然接受。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一场沉重的告别。

何曼文缓缓转过身去，望向陆明的眼神无比空洞，在这片昏暗中不见一丝光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沙哑地出声，语气没有多少起伏：“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