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顾楚没回答,依然紧紧抱着他,好像抱着一块浮木。

顾长安任他抱着,不敢收拢怀抱,怕把这纤细的骨架挤碎了。两个月没见人,平日里没觉得惦记,在管局看到他缩成一团的身影那一刹那,却真有万般柔情涌上心头的酸软。

大约漂亮又可怜的小东西格外能够虏获人心。

只是太小了,还得再养养。

“往后都不走了,就留在这里陪叔叔,好不好?”他用下巴蹭他的发顶。

顾楚闷不做声,却也没有放开手。

顾长安挺满足,就好像网住了一只很中意的金丝雀,这是顾老养个小宠儿,每天逗着玩儿,总归是很惬意的了。

他从此真演上长腿好叔叔了,顾家上下都诧异。

顾楚非常安静,存在感极低,但无论怎样低调,顾长安让他睡在自己房里,为了他请家教每日登门这都是事实。何况自他进门,顾长安留在宅子里的时间便逐日增长,不但亲自辅导他功课,还手把手教他打球游泳骑马跟防身功夫,吃穿用度独一份不说,一日兴致高昂,竟还洗手亲自下厨为顾楚做了一顿爱心餐,一家老小都跟着沾了光。

来的头一年,遇上儿童节,顾长安问顾楚要什么,顾楚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一时想不出,顾长安大手一挥便给买了一架二十万的天文望远镜。自此便刹不住脚了,大大小小节日都给买,但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的东西顾楚一样不落,房间里储物柜里塞满了不说,十六岁生日时顾长安甚至还给他买了一艘游艇,就是亲生的,也是惯得不成样子了,何况是个苦孩子。

顾楚因此黏顾长安黏得厉害,人前不敢造次,两个人的时候,管家便经常窥见他坐在顾长安膝上做功课,或窝在顾长安怀里看电影,两个人的姿势极亲密,只要一抬头一低头,便可轻易亲到对方的脸颊,即使他敲门进去送水果,两个人也不曾分开。

等到顾楚十六岁,身形变得像柳杉一样俊逸挺拔,穿着制服的翩翩少年郎变得引人注目,顾长安对他愈加宠爱,依旧动不动便抱他亲他,只是夜里他自己也觉得难熬起来,长得这样慢,养了好几年才长出点样子,还远不到成熟的时候,夜里抱着,迷迷糊糊他还要蹭上来,甜甜腻腻在他耳边吐息,真正是煎熬。

等到这个时候,老管家便也看出他的意图来了,学那耿直忠臣去冒死谏言他是不干的,便去做顾楚的思想工作,旁敲侧击提醒他长大了便要独立了,谁家的孩子十六岁了还跟大人睡一个床,还让大人那样抱着,那不好看。

那样抱着是怎样抱着,顾楚有些懵,仔细一想大约是顾长安这么些年抱顺了手,总用手托着他的屁股。可那又怎样,他不安的想,他已经长到连顾长安抱一抱都要躲开的年纪了吗。

他着实惶恐了一段时间,直到顾长安发现他的异常。

这一晚他因此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承若,并且顾长安将这个承诺履行得坚决而彻底,此后的几十年他都无法摆脱。

他对他说:“我们不需要保持距离,没有人能够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当时听来叫他无比安心的承诺,在往后的十几年里成了他挣不脱的枷锁,两个人谁也没想到一年多之后顾承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顾承的出生,便是顾楚人生的第二个转折了。

第二十八章 个志番外二

顾承很早就学会了不给父母添麻烦。

他的性子生得奇怪,从小与人不亲,十来岁便已是少年老成,又几乎没有朋友,也从不与人说起自己的心事。他对任何事物都有高度好奇心,多数孩子贪玩就是一门心思玩儿,他贪玩却什么都要玩得最好,不但如此,还要知道是什么原理,有什么规律,把游戏当作学问来研究,一旦琢磨透了,他便不再有任何兴趣玩它。

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的心理学老师联系了他的父亲,认为他有阿斯伯格倾向,尽管他的社交看起来没有困难,但那只是因为他善于观察和学习,直白的说,他同旁人相处全是技巧,他感觉不到旁人的感情,旁人也感受不到他的感怀,他是一个高功能孤独症患者。

当时他的双亲正在协议离婚,他的父亲顾长安根本没空细究这些,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问题。在处理因父母矛盾引发的家庭危机时,他甚至表现得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聪慧,所以夫妇俩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他们准备协议离婚的事。

但顾承对一结果显然始料未及。

“这太不理智了。”他说,“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的母亲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承一脸震惊,反应过来之后他斩钉截铁:“我不同意!你们永远不要想我会同意!”

他又怔又急.但他们却没有再给他更多的解释,母亲的情绪不稳定,父亲因此切断了通话。

没人理会他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挽救父母的感情,可他们却依然走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他像困兽在书房里盘桓,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心里压制不住的暴虐使他挥手便砸落了桌上的台灯,然后他抓起了电话,拨出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但最终在断线之前接通,他已怒不可遏:“你死到哪里去了?!”

死到哪里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不出现,连过年都不回去,家中房间清空,是预备再也不回来了是吗,谁家奴才这么大胆子!

他握着电话气哭了.自己也搞不清楚是被父母气的,还是被很久不出现的奴才气的,那头静静听着他的哽咽声,没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顾承有些不可置信,不会打错电话的,那肯定是顾兰生他敢挂他的电话?!

一时间他突然想到了母亲的话,他说等那妈才去了外面,正经也是掌权的了,因此要客气一些,日后可以有帮衬。

是怎样的掌权,叫他连自己跪过的人发过的誓都不记得了?所以走了他就不会再回来了,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吗?顾承立在书桌边上,浑身发凉,犹如跌入冰窟。

已是夜里九点,他跑下楼去,把自己关进了地下一屋的健身室打拳,直到打到筋疲力尽躺倒在地板上为止。

好,很好,睡过去之前他流着眼泪想,狗奴才,既然叫不回来,那就永远别再回来了。

顾兰生接电话时人在拉各斯,只几秒他便挂了电话,并向他的客户强行借了一架时速近3马赫的英国人的军用飞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才马不停蹄,留在顾承身边的人并没有异常报告,但他确确实实在哭,一年多以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一打来便是哭,必定是受了大委屈。

飞机降落在格拉斯哥,随后他的随侍掩盖了他的行踪,一个小时后他独身一人赶到了爱丁堡。

这是周日,顾承早上有课,但定位显示他还没有出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课,他才能顺利进入位于爱丁堡的这家全英国最好的中学,他的小少爷是云顶上的人。

他敲开了门,帮佣将他迎了进去。顾承感冒了,刚从地下室爬回卧室,又不得不挣扎着出来见客,心下还在诧异怎么会有故里来的的客人,一见楼下立着的人,立刻便沉了脸。

“谁让你进来的?!”他抓着扶手呵斥,“滚!”

顾兰生目不转睛看着他,生怕少看一眼。

顾承噔噔噔从楼上跑了下来,对着他的腿弯就是一脚,生生把人踹得跪在了带花纹的地砖上。

“你来做什么?!’他立在他跟前厉声骂,“敢挂我电话,那还来见我做什么?!”

顾兰生像没听见,仰头问他: “为什么哭?”

顾承呼吁喘气.抬手便又是-耳光,打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昨天在电话里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此刻他统统说不出来了,该死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