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多久,东边两个人疾步朝这边走来,领头一人果然是阿莫。他行色匆匆地走到门口,看见我站在那里等,恭敬地道:“公主……”
我一摆手,沉声道:“快别废话了,赶快进去看看你们公子,像是得了什么病。”
阿莫果然面色一变,躬身道:“是。”
他随我走了进去,李承汜这时候倒不再喊头疼了,平静得很,只是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睛瞄着烛光。他见我进去,忽然又是天真一笑:“你回来了,长安?”
我“嗯”了一声,然后异样地看了阿莫一眼。
阿莫眼神中有话,但是并没有说,直接走到李承汜身前,试探性地叫道:“公子?”
李承汜转眼又恢复了那种戒备的状态,冷冷地望着他的亲信阿莫,问道:“你……你是谁?为何叫我公子?”
阿莫见状,眉头一皱,却又伸手到李承汜的床上,在枕头底下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奇怪地问。
阿莫不答,又仔细翻了一回,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方才问:“公主……可曾见过这床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大概这么大小。”他用手比量着对我说。
“红色小瓶子?”我皱眉重复道,我这几天怎么会在意他床上的玩意?但是就在我皱眉思索之时,忽然就灵光一现,我想到了段容谦他们来救我的那晚,我在李承汜的床上坐着急等,曾经无意中见到过一个小红瓶子。
“想起来了,我见过!”我当即对阿莫说了那天发现那瓶子的经过:“我把它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了。”
阿莫脸上透出了然的神色,他又回头望望李承汜,那人完全不知道我们在聊些什么,仍旧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
我问道:“这根那个有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阿莫还是不回答,突然道:“公主,你问问公子有没有喝过酒。”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问,但还是依他所说,问李承汜道:“你今晚上喝过酒了么?”
李承汜果然思索了一番,嗫嚅着说:“喝酒?我……我想……”他正在想着什么,阿莫突然就是一转身,连点他身上两处大穴。李承汜两眼一迷,咕咚往后翻去,居然昏倒了。
我吓了一跳,怒道:“阿莫你……你这是做什么?”
阿莫镇定地道:“公主莫急,奴才刚趁公子分心,点了公子的穴道,他暂时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昏了过去。你先在此看着公子,奴才去去就来。”
阿莫说着,就急匆匆地走出去,走到门边,忽然又回头道:“如果公子突然醒来,有什么……什么异常举止……公主就快跑,来东边找我……”他顿一顿,忽然自嘲地一笑:“算了,也许公子根本不会伤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疾步走了出去,我心里狐疑越来越大,看着他出去,又追到门边。回来继续看着李承汜昏睡在床上。
这次阿莫没有用很长时间就赶了回来,李承汜却还没有醒。我一见他进来,就站了起来,阿莫顾不得向我行礼了,只点了个头,然后就走过去,一边道:“烦劳……烦劳公主帮忙倒一杯水。”
我答应一声,去里面找了半天,只找到半壶凉茶。于是倒了一杯拿出来,道:“找不到水了,只有凉茶,可以么?”
阿莫此刻已经把李承汜扶好,手中拿出了一个小红瓶,那模样正是我那日在李承汜床上见到的那种。
阿莫点点头道:“无妨了。”他说着,一边打开了那红瓶子,从里面滚出三颗红色小药丸,倒在手中,然后掰开李承汜的嘴,喂了进去。
“茶杯给我。”阿莫接过了茶杯,喂李承汜灌下去,然后又很快地一拍他后背,李承汜终于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阿莫将李承汜安置好,盖好被子,站在那里,这才长呼一口气,放心的样子。
我在旁边问道:“可以了么?”
他点点头,告了个辞,转身欲走。
我沉声道:“等等!”
阿莫似乎是知道我要说什么,起步抬脚,姿势不变,答道:“公主莫说了,我知道公主要问什么。”他顿一顿,道:“只是我实在不能说。这是公子吩咐的。”
“他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
阿莫惨然一笑,道:“公主冰雪聪明,自有一份计较,奴才不好多说。”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正色道:“但有一事,还请公主千万答应。”
“什么?”
“今晚的事,公主一定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不能让外间人知道了此事。请公主一定答应,此事……此事事关公子的身家性命……”
我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心里也是一颤:“你……你说什么意思……”
阿莫重又对我深深地一揖,正色道:“阿莫所说,都是诚心诚意,万望公主应允。……公子……公子纵然对公主千万不是,但是阿莫敢担保,公子从未曾想加害公主……”
我眼圈一红,转过头去,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阿莫见我如此,又作了三次揖,方才退出营帐。
我在营帐里,呆呆地望了门外一刻,又转头看看李承汜。他此刻果然平静下来,睡得正香,就像个孩子一样。
我在他床前坐了一会儿,眼圈一阵发红,叹了口气,走到旁边,一口气吹熄了蜡烛,然后自己走回到屏风那边去睡了。
李承汜绝对是得了什么病了。但是究竟是什么病呢?他发作的时候,什么人都不认识,只对我还有印象,这真是奇了怪了。阿莫临走的再三叮咛,分明是说此病十分隐秘,外间人姓许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得了这种怪病。这种病看来真是非同小可。我在床上回想着,脑海里浮现出李承汜方才天真如同孩童的表情,那表情我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我后半夜又在胡思乱想,竟然一直等到了鸡鸣。又过了没多久,我听到屏风那边响起了动静,李承汜大概起床了。
我再也顾不得,想了半宿想不通的道理,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来,赤着脚走在地毯上,转过屏风,就看见他正站在床边,自己还在系着纽扣。
他身上还衣衫不整的,前胸兀自袒露,一见我出来,脸上表情立刻就是一变,很快地转过身去,急道:“你……你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我不答反问:“你昨晚上怎么回事?”
“昨晚上?昨晚上怎么了?”
“你忘了么?昨晚上你又疼又叫,什么人都不认识,像个孩子一样……”
李承汜身子突然僵住了,半晌没有回答,忽然开口道:“我……我昨晚喝了点酒,有些上头。”他支支吾吾,明显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