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我一个抢先,窜进他的房间,假意抱身搓着双臂,“莫惜啊,你不觉得有点冷吗?都入秋了,我们又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偷瞄,看他正津津有味的听着,“那什么,这人啊,他不能冻着,一冻着就什么,嗯,呃,对了,风湿性胆囊炎,呃,还有,脑血栓,前列腺炎,肾亏,什么病都出来了,相信我,这个时候就应该洗个热水澡,把疾病扼杀在摇篮里.”这一急,貌似有点语无伦次了.君莫惜取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他的脸顿时光暗分明,阴影划分着棱角,说不出的妖异,双眼在火光下似也燃着腥红,仿佛刻在唇角上的笑意,却让他显得更肃杀.我从不知道,同样的表情,平日是如此的温文尔雅,这时却是这么的诡异戚冷.莫惜啊,莫惜,你……唉.

只一瞬,比变脸还快.

“呵呵”, 君莫惜闻言只是溢了几声笑,不知道他听懂了这些现代名词没.“哦,翼飞原来是想沐浴啊,我去让他们准备便是,呵呵.”说着,就拔腿欲走.

我拦住他,果然,男人就应该直接一点,“我们一起洗吧!”,无比坚定的眼神,大有感情深,一口闷的气势.

“呵呵”,微一颔首,君莫惜就抚坐在床沿,只是用那双眸子,冷冷的盯着我,我发现,那里面有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他笑着,看着,一语不发.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块,悬浮着,一块块都像是带着戾气撞向我的胸口.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遍遍回忆刚才自己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冒犯他的地方吧.那……现在的状况又怎么解释呢?我无意中犯了他的什么禁忌吗?不过,就算是得罪了,我今天也有一件事要弄清,呵呵,想来,自己有时还真是个想到风就是雨的人,认定的事怕是免不了有一博了.

“唉”,一口气叹出,我知道他在等我说,其实,之前护他来延国和现在同行相府的途中,我都有留意,也许,他会是……可是……看来,只能实话实说了.

“莫惜”,我轻唤一声,对于这个面敛春色却是骨子里透着寒气的男人,我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一种……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我在找一个人,而你,很像.”

对,是凤子!江大爷说的那种感应,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着十分强烈的感觉,那是一种只需一眼就熟悉﹑就肯定的冲动.

他!他!他!是他!

那是我初次捕捉到这个男人身影时的念头,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所有,然而,却牵连着那样隐隐的不舍和难离.第一眼,我的感觉,没人知道.

就是那份心情,让我丢下狼魄,追了上去.就是那份心情,让我宁可自己受伤也要博取他的微薄的信任.就是那份心情,让我时常忽视他眼中的冷漠和嘲弄.就是那份心情,让我刻意遗忘他刚才出乎意料的杀意.

“那……翼飞想怎样做?”,嘲弄?为什么我会在他的眼中看到嘲弄?我真的无法料想他的反映,让人无法预料也迷疑,我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莫惜啊,你总是抛给我很多疑惑啊.

“我想看看你的右大腿”,话音未落,他已经动手解开裤头,只一会,便只剩下一条短裤,而那一双肉质银滑的修长双腿就这样暴露出来,昏黄的烛光下,那人的脸仍是带着笑……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赤色凤绫胎记!甚至……甚至连男人应有的腿毛都很稀疏,滑腻腻的像一条河,我,快要溺毙了.不,不对,我在想什么!见鬼了!难道……是我感觉出错了,不对,不应该啊,明明那种感觉这么的强烈,不会啊,怎么回事?!靠!

“他娘的!”,找错人了!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想不到竟栽在自己的自信上了,当初,我可是认定了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啊.虽然,之后见到了他爹,我也有点怀疑,但是,我一直认为兴许是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被人收养,再加上他和君帘风的疏冷,我就自以为是的在脑中编纂了一个落难幼童冷养父的故事,唉,发散性思维一时没收住的下场啊.

“满意了?”黛眉一疏,唇齿扬乐,手上却是继续着脱衣服的动作,眼看一件外衫被脱下放在床头.

“这么早就睡啊?”,他,不是我要找的人呀.不过,那种感觉……

“怎么?翼飞想一起睡吗?”

“呵呵,不用了,您老安寝吧,小人先告退了.”唉,看了一眼他退去的长裤,我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人也就不自觉的卑软了下去,讨好啊,清白白的讨好啊.

出了门,我摇摇头,唉,本以为这次可以了清人债,哪知道……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我真的错了吗?回头望了一眼自己顺手关上的门,又是一摇头.

衣衫尽褪的君莫惜,覆着丝被,听着白翼飞渐远的足音,眼中的万里冰封已经不加任何掩饰了.他起先不知道白翼飞的目的,就他对白翼飞的认识,他虽贵为龙子之尊,却完全没个正形,但是,也同样让人猜不透,无论是他的呆傻﹑迟钝﹑厚颜,还是他的聪颖﹑王霸﹑机巧,看不透,可是,他君莫惜也不想去看透,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记挂在心里的,除了……最后,却也是这样的让人不堪.

他知道白翼飞奇怪为何共浴的要求会惹来他的怒气,连君莫惜自己都惊诧,为何会不自觉的就散出了杀意,他不是告诉自己要忘了吗?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让他忆起……

三年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袅袅的浴烟﹑缠绵的□﹑激荡的水声﹑漫爱的呻吟,他以为,他上了天堂,不曾想,却是地狱的开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经陷入了无底的深潭,拼命的挣扎,却是将自己推入了更深的沦陷.可是,那一晚,他以为他就要被救起,他的□和魂魄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他以为老天爷终对他还是有所怜悯的.然而,那个人一夜的激情却是为了别人……

感到自己的手掌传来了僵冷的刺痛,君莫惜才定神一看,指甲已抠入掌心,一舒掌,三弯霍霍然的血色新月,呵呵,如今,自己仍是介怀吗?呵呵,当然,他会恨的,继续恨,一辈子.

覆掌唇前,舌尖点舐,忽而,脑中浮现出一双眼,一双迷醉爱怜的眼,满载着那样浓浓的深情,仿佛承载了三生三世的因缘.那是白翼飞在忍受“九死一生”时的眼神,那种灭世重生﹑不顾一切的爱,为什么在那么痛苦的时候他会有那样的笑,那时,他轻吻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指尖是另一人的.

“呵呵,让我再多看一点吧.”,君莫惜闭上眼睛,也淹没了眼中一切的心绪,再让我多看一点那痛苦中聊以□的爱吧.

白翼飞.

……

“啊~呵~”,推开房门,清凉的冷气呼啦啦扑来,人更是精神不少,真是一夜好眠啊.虽然,已经确定了君莫惜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呢,我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饭吃完后变成屎的唯物主义精神,还是没有介意太久.毕竟,我虽不喜欢有债在身的负担,却也更是一个不做勉强的懒人,我,没有那个力气去计较那些,至于人嘛,再找就是了.

刚一跨出门,就看见君莫惜在晨风中负手而立,背影,清朗俊逸,一身水色长衫,恍如清冽冽的流水,偶尔旋落的枯叶就像翩跹的妖精在萦绕舞蹈,风中,那人,宛如一支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一瞬,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云端仙人的海市蜃楼,是幻境,也是梦境.

“莫惜,早啊.”,良久,等我反应过来,嫩嫩的孩童嗓音的一声唤.那样的美景却是透着一股极度深寒的孤幽,我,不想在继续看下去,那人是秋天,万物肃杀的秋天.

回头,那人嘴角照旧的弧度宣示着他仍是站立于桃花中的那个春风人.唉,没有悲哀或许就是最大的悲哀吧.

我和君莫惜来到了大厅,古氏父女早就等在那了,哦?他们不是应该想方设法的拖延我们走的时间吗?怎么看样子倒像是比我们还急呢?古垒鸣一脸的隐忍怒气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倒是古玉吟神清气爽的样子和他老爹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对父女真是有趣.

“早啊”,欢雀的鸟儿般蹦跳出来,一股浑然天成的孩童天性,不做作,不刻意,也许,这也算是我的本性吧.拿了“芳华”也算是还了一笔债,心情愉悦也是自然的呀.

“小公子何以如此欢愉?”,古玉吟似也被这孩子的情绪影响,不自觉的脸上也扬开了笑意.

“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呵呵,“芳华”到手了,关于君莫惜的疑惑也解开了,马上就可以看到我的魄,我能不高兴吗,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呵呵.又是一阵傻笑,俨然一副哪个少女不怀春的桃花荡漾.

“哦?”,笑靥中隐含着浅浅的宠溺,也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惊诧,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偶尔露出的童真并非作假,可他的言行举止却又是如此的出人意料.才几天,他已经对这个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孩子发自内心的掏出真心,将他视作弟弟了,怪了,真是怪了.这孩子似有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眼.不过,如果自己古家真有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儿,那么,也不会……唉.

一心只想着魄,我没有注意到古玉吟稍纵即逝的那一抹哀婉,直到古垒鸣拿出一个小方盒.古玉吟从她父亲手中接过方盒递到了我面前,一手托底,一手揭盖,一颗拇指大小的玻璃球跃然眼前.我嘴角很配合的一抽抽,跳……跳子棋?透明的圆球里裹着一叶黑色的梭形薄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颗,跳子棋.我靠!

大厅里的其他人明显的感觉到我的鄙视和无语,臭脸的古垒鸣破天荒开口,“怎么,有何不可吗?”,一句话拉着我回到了现实,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没话说了,一眼看向君莫惜,见他一点头,我收住自己的无奈的表情,寒暄几句还是要的.“如此,便多谢了,等疗伤完毕,他日,定当双手奉还.”

古氏父女也不多语,回我几句应酬话,也是十分客气的将我们送了一些路,等半个时辰我们已经在回无晴宫的路上时,我才反应过来.怎么会这么顺利,不仅没有限定归还日期,甚至我们离别时连一眼留恋都没有就这么策马而去了,这不是他们的家传宝吗?一开始借的时候不是一副宁可就义也不外借的慷慨激昂吗?怎么这回儿,想不通啊,难道,简单的事被我想复杂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唉,不止一次的感慨,脑到用时方恨少啊!

不过,事实证明,当你怀疑别人有一个阴谋时,其实,往往不止一个.落款,白翼飞.

夺宝

“小美人,我劝你还是把‘芳华’交出来,大爷就饶你一命,否则,哼哼,别怪大爷在你脸上留个印记!”一大刀王老五,胡子拉茬的挺着俨然即将临盆的啤酒肚,挥弄着手中的大砍刀,气势雄浑得对着君莫惜嚷嚷,而身为小孩的我自然不被放在眼里,乐得轻松自在.

“老大,我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兄弟们也都几个月没开荤了,不如……嘿嘿嘿嘿……”,顺带,又是一群哈喇子乱流.呕,看着那一群O形腿﹑鸡胸﹑豁口,我眼角痉挛了几下.这人哪,可以花,不可以流,如果流,就不能淫,如果淫,就不能贱,如果贱,那……那就是极点了.这一群,还真是响当当的吊车尾啊.

君莫惜也只是冷冷的瞅着,春风不动的两靥酒窝,浅浅的,却盈漫着无谓.他,是真的无所谓,这群人在他眼中就如同空气一般,若是挡路了,便也只是拂袖一动的小事.

我小指在鼻孔里开着“煤矿”,呵,我还当真是自己小人多心了,却不想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古家就放出了消息,说是我们在古府里盗走了“芳华”,已不知去向.之前在古垒鸣的寿宴上,因为我的粉墨登场早就在江湖上引起一点小波动了,已经有些人识得我们的面貌.再加上这几天来,时不时的有几拨正派人士堵着道怒斥我们的罪恶行径并勒令我们交出“芳华”让他们代为“归还”,呵呵,还真是热闹啊.这一惊一乍也就惹了更多人对“芳华”的觊觎,现在,连不知道哪个山旮旯里的强盗甲乙丙丁也来耍刀弄枪一番.这一脚掺和的倒是有趣,还拿君莫惜涮起来了,强盗兄弟,你真有种!

不过,古家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芳华”落入我们手中,难道他们就不怕“芳华”被别人抢去?就不怕我们之后的兴师问罪?既不愿给,为何一开始就不阻止?唉,这江湖险恶,真是让人不可不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