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们”，实际上还是陆笙出马，和老师打交道就得陆笙才行?。

陆笙在下?课后缠住梁岚，迂回了两句，问起去年学生?转学的?事，梁岚一脸莫名其?妙：“什?么事？在哪儿听?的?？安慰老师的?时候提到的?？我怎么没印象？陆同学你是不是发烧了？”

直到此时，陆笙才终于对晏溪月感同身受。

晏溪月在第七次转学时，做自?我介绍多说一个字都显得麻烦，进办公室也?是直接踹门，现?在陆笙也?成了这样?。有些时候别人的?经历和你不同步就很难沟通，在梁老师的?记忆里，安慰老师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陆笙不迂回了，逮着梁岚的?胳膊：“老师，我知道去年你带的?班有个学生?被开除了，你别管我从哪儿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王主任开除的?那个学生?，是跟谁的?打架？是不是赵校长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打架的?？”

陆笙还是那个陆笙，语气和架势却和前一天竞选班干部时截然不同，像被夺了舍。梁岚被一连串的?发问砸懵了，差点没能站稳。

现?在学生?的?精神状态都这么不稳定吗？

她不答，陆笙就不依不饶。陆笙说：“老师，你这次真?的?不插手姜念的?事吗？”

梁岚被一句话戳中了软肋，她想辩解，抬头看向陆笙的?时候，辩解的?话语又哽在了喉咙。对方还是个学生?，她看到学生?眼里的?不信任，还有对成年人的?期待破灭。

被刻意使绊子?的?回忆涌上心头，连带着愧疚感一起淹没了梁岚，她插手过，然后她评不上优，教学水平打了低分，即便是当班主任也?没有完整地带过一整届学生?，一直在高一徘徊，像幼儿园的?生?活老师，为学生?们做着最基础的?保育工作。

这些能对学生?说吗？不能，考教资时材料上写着要给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正确，就是剔除掉所有灰暗面，引导学生?们积极向上。她可以和同事吐槽，但是不能在学生?面前透露这些见不得人的?暗痂。

陆笙显然不好糊弄，她连去年的?事都知情，梁岚百转千回的?心绪拧巴到最后，就凝固成了一句话：“你就当老师没用吧。”

世上也?有怯懦的?成年人。

陆笙神情一滞，松开了手，看向梁岚的目光大受打击。

梁岚独自?回了办公室，林暮晴找到了在阳台上发呆的纪律委员。纪律委员趴在栏杆上看远处的乌云，大雨已经下?起来了，今天会下?一整天。

林暮晴把她探出走廊的?胳膊拽回来，雨太大，已经淋湿了陆笙的?手臂。

“下?雨你不知道躲啊。”林暮晴难得大了声音。

“没问到。”陆笙转过身，双手一摊，告知林暮晴结果，然后大步走回了教室。

林暮晴无声地望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回到课室坐下?，看到陆笙面无表情在翻自?己的?笔记本。林暮晴趴在桌子?上，撑着头看自?己的?同桌：“我说你，看着不苟言笑的?，心思是不是有点太细腻了些？”

陆笙很容易共情别人，之前是晏溪月，现?在是班主任，她没有明确说，但林暮晴看得出她心情会被旁人影响。

“那能怎么办？我只是个高中生?，又不是所有高中生?都像你一样?是块石头。”陆笙板着脸，呛人。

“你就不该是个高中生?。”林暮晴叹了一句，“你要是个超人多好啊，或者?是某种金手指，一下?子?就能解决问题。”

“什?么？”陆笙侧过头看她，细长的?眉毛皱起，“你在说什?么胡话？”

“算了。”林暮晴坐直身体，拍了拍陆笙的?本子?，“好了，不要太丧气，你自?己翻翻笔记本看看晏溪月说过什?么，她说，可以将班主任划到阵营里。”

林暮晴伸手去翻陆笙的?本子?，翻到了第一页。她的?视线在角落里突然多出来的?笔迹上停留了一瞬。

陆笙写了她的?名字。“林暮晴”几个字飘忽在下?划线和规整的?记录之外，在边角的?位置，像是走神的?时候写上去的?，落笔很重。

她顿了顿，假装没看到，在陆笙扑过来抢本子?之前，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晏溪月应该找过班主任，确认过她是可信任的?。不过晏溪月可能没问出什?么很复杂的?内容，我们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的?线索，还能再试一试拉拢，不要丧气了。”

“说这么多，是安慰我？”

“不是，是让你继续加油。”

“行?，林暮晴，我只是个工具人。”

“定位很准确。”

之前买的?电子?设备都消失了，陆笙不得不又当了一回小偷。

一上午的?课，林暮晴都没听?，在过去的?四次轮回里，科任老师们说着相同的?话，叫相同的?同学回答问题。他们没有经受到林暮晴和陆笙的?干扰，一直按部就班地做着相同的?事，像设定好了轨迹。

林暮晴用上课的?时间?查校长，赵校长本人高调是高调，但公开的?都是正面的?内容，那些隐晦的?、不可告人的?事当然不会放到网上，他有能力帮王主任解决问题，就有能力解决负面新闻，就连柏亚，在网上也?看不到任何差评。

曾经有学生?还调侃过，学校旁边就是医院，有跳楼的?自?/杀的?，一开车就拉过去了，负面消息就跟那苍蝇蚊子?一样?，飞都飞不出去。

而且，赵校长没有公开暴露过家庭情况，捂得严严实实，是相当老谋深算的?做法?。林暮晴搜了一会儿，放弃，想查他，还是得从现?实入手。

她回忆之前的?开学典礼，校长好像站在讲台上发过言，但没几个学生?会认真?听?，林暮晴当时并不知道会牵扯到他身上，没有过多留心，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他的?发言又长又无聊。

这就是唯一一次打照面了。此后再没有见过校长。

林暮晴谋划着，得跟着保洁阿姨混进校长室一次。

合适的?时机还没找到，事情就有了转机。

临近放学的?时候，梁岚突然出现?在走廊，她站在窗户外偷偷打量教室里的?学生?，台上的?数学老师题没讲完，企图拖堂，台下?的?同学们各有各的?听?课姿势。竖着课本在后面睡觉的?、在桌肚里看小说的?，还有交头接耳讲话的?全被梁岚瞅了去。

重点中学也?不都是勤奋好学的?学生?。

林暮晴离窗户近，窗边一出现?人影她就立刻把手机收起来了，但是除了陆笙，没有提醒其?他人。

前桌的?女生?在偷吃辣条，吸着气扭脖子?的?时候瞥见了梁岚，吓得一激灵，辣椒面呛进喉咙，猛一阵咳嗽，教室里的?人被惊动，同时望过来，就都发现?了梁岚。

也?没有人指挥，很默契的?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打瞌睡的?清醒了，看小说的?坐得笔直，讲话的?同学一脸专注地看着数学老师的?粉笔，假装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堂昏昏欲睡的?数学课，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岚忽地露出笑容，她垂着头弯起眉眼，好像那些被学生?气出来的?结节都好了一般，学生?偶尔间?露出的?天真?纯粹，让她感觉到这份工作还有意义。这段小插曲就像一个创可贴，啪一下?粘在了她的?职业生?涯上。

有班主任在窗外盯着，数学老师没好意思拖堂，下?课铃打响之后，学生?们提着饭盒，呼啦啦像风一样?穿过课桌，冲出了门口。

有调皮的?学生?朝梁岚眨眼睛：“谢谢梁老师！”

谢谢老师阻止了拖堂，晚了去饭堂就要排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