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丹夫沉默了一会,似乎才想起来她也是个外来者,他摇头,因为离柏诗的病房越来越近,不得不挑着重点和她解释:“不,那只是个称呼,因为他在人界诞生,有了人类的身份,所以只能称为神子,但他实际上已经算是半神。”
“成神后的神子自身会往外逸散污染,因此不能继续留在人群里,他被转移到了中心塔地下的最后一层,成为白塔神眷的发源地。”
柏诗:“污染?”
萨丹夫:“正向的污染,和累积巨量后会堕化的污染不同,就像世界有光明和黑暗,污染分为正污染和暗污染,普通人接受一点正污染能够提升力量,因此祭司们又叫它神眷。”
“神眷过量也会导致人类失控,但比起堕化后到处破坏,被大量正污染侵蚀的人类只会失去灵魂,留下一副无用的躯壳,供人驱使。”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讽意,如同一阵几不可闻的微风,很快就随着说完的话消散了,“祭司们称他们为神使。”
“上个月神子突然失控,现在最后一层完全封闭,轮回塔上下严禁谈论这件事,所以你才会一点也不知道。”
柏诗被他前面的话硬控好久,快到病房门口才缓过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啊?”
萨丹夫看着她脸上世界观几乎被震碎的无措,换了种说法:“从我们的角度来说,神灵就相当于精神力饱和到溢出,不自觉影响周围人类的高等级向导哨兵,这样解释能接受吗?”
柏诗点头,两个人已经站到了病房门口,考虑到熬云不是本地居民,所以可能也不清楚她想问的事,柏诗决定在门口多待一会,她拉住萨丹夫的袖子,示意自己暂时还不进去,“再跟我说一说神子的事情吧?如果他是以人类的身份诞生,那么你们怎么发现他就是神子呢?”
萨丹夫任由她将自己的袖子扯皱,“那一任大祭司在梦中得到启示,准备了一场祭祀,祭祀之后神谕下达,神子出生时将被光笼罩,会有鹿灵从远处衔着灵枝替他清扫胎水,我没亲眼见过,那时候我还没出生,这些故事也没用文字记载过,都是每一任祭司口耳相传下来的,所以真实性有待商榷。”
“唯一能肯定的是,神子的精神体是一头花鹿。”
这故事的确有点神话传说的韵味,柏诗的好奇心得到满足,此刻又开始挂念门内等着她的熬云了,她松开萨丹夫的袖子,“那我进去啦,你刚刚一直站在门外等我?要去休息一会吗?”
“我之后就待在病房里不会乱跑,你不用一直看着我,”虽然萨丹夫看不出一丝疲惫,但柏诗还是睁着眼说瞎话,她不自觉带了点诱哄的语气:“你看管我看管得这么辛苦,所以去休息一会吧?”
萨丹夫看得出来她在赶人,也许是想和熬云单独聊些私密的话,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止步门口,“好。”
其实这并不符合规定,被监视者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下都不允许和第三方单独会面,这是萨丹夫第一次违背监管守则。
他看着柏诗笑眯眯地关门,将他拒之门外,转身后开始分析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严格意义上说柏诗并不是真的犯人,所以没必要对她十分严苛。
她只是想和许久未见的好友单独聊聊天。
这有什么错?
第0065章 如你所见山雨欲来
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坐在待客桌边摆弄杂志的熬云,大片波浪型的红发因为上半身斜靠椅背的角度垂下来,听见声音侧过头,还是那么明艳。
柏诗小跑过去给了她一个不容拒绝的拥抱:“我好想你啊!”被熬云按住额头指指点点。
她一脸嫌弃,却没往后躲,顶多用手将两人之间隔开能够呼吸的空隙,“你怎么搞得,出个塔又是被绑架又是牵涉到间谍,跟着你的哨兵是摆设吗?纯花瓶人设已经退环境了,你别跟我说你喜欢这种废物。”
她的食指点着柏诗的头,害怕过长的美甲按疼她还特地只用指腹,柏诗任由她数落自己,终于有了点回到塔内的真实感。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知道间谍就在身边啊,”柏诗叹了口气:“我那么聪明都没想到,他们肯定也想不明白啦,”她把头搭在熬云的肩膀上和她撒娇,流浪在外面这么久,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放下心防撒娇了:“你快说我比他们聪明,你快说你快说呀。”
熬云冷笑一声:“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安代有问题,虽然他藏得有一手,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一条装乖的疯狗,”,骂完安代,她的视线转到柏诗身上,柏诗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支支吾吾地服软:“骂过他可就不能骂我喽。”
熬云平等地嘴了所有人:“你跟我保证会防备他,你的防备就是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啊?”
一想到就生气,熬云按住她的脑袋,阴阳怪气地说:“还聪明,我来得时候应该从食堂给你打包一份合成脑子,二号窗口的师傅可想你了,说你不在他做的东西都没人愿意尝尝。”
这个柏诗没办法反驳,她的确错在太过相信哨兵的品德,现在想想,哨兵有这玩意吗?
“我已经知道错啦,”她松开熬云,转了个圈给她展示自己的完好无缺:“再说,我不是没受伤嘛。”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劫后余生的侥幸,柏诗看见熬云的眉毛又皱起来,她知道她嘴巴的利害,生怕被说得直不起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知道轮回塔的神子吗?”
熬云:“谁跟你说的?”
她脸上逐渐充满戒备:“一个月前白塔就封禁了神子的所有消息,你在那之后才进白塔,有人想让你去见神子?”
熬云:“我上来的时候听见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今天来了位大人物,顶替了原来的心理医生去见个被监视的间谍,”她根据这些零碎的线索敏锐地察觉出异常,“你刚刚去见了谁?”
这件事好像更严重点,熬云的神情比之前更难看,柏诗有点后悔:“我今天去见了大祭司,但神子的事并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和萨丹夫在回来的路上闲聊到的……他也没让我做什么,都说了是闲聊啦,我只是有点八卦嘛。”
熬云哼了一声:“小明的奶奶为什么活到了五百岁?”
柏诗:“……”
熬云:“因为她从来不问东问西。”
好冷的笑话,柏诗想笑,但在熬云的审视下还是鼓着嘴巴应了声哦
熬云:“虽然神子面临堕化是白塔内皆知的事,但这种澜生更新晦气事知道的少总没坏处。”
柏诗:“他为什么会堕化啊?白塔有办法解决吗?如果解决不了会又什么样的后果?”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问完才想起熬云刚刚才告诫她不要总是好奇,她就是典型的我错了下次还敢的反面教材。
柏诗不好意思地装傻朝熬云笑,熬云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来这这么多年只在十年一次的庆典上见过他,人被一堆机器包成粽子放祭台上,脸都看不清,下面的人一边喊他名字一边群魔乱舞,我理解不了他们莫名其妙的狂热,所以每次看到一半就走了。”
“恩伯忽,神子的名字,很奇怪,明明我应该觉得拗口,但念起来竟然没一点停顿,”熬云面色凝重:“他的能力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别人,白塔那堆人起初认为他是需要向导的精神疏导……你在想什么,神子不是哨兵,人类无法对他进行分类,他们这类、”熬云想了想,因为以人类称呼他们有失偏颇,最后用了个虽不尊敬但很确切的词,“生物。”
“他们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但能和别人进行精神链接,”熬云顿了下,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说给柏诗听,她看向柏诗,又拒绝不了她殷切的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如果她学习如何释放精神体也这么求知若渴就好了,“白塔的地下一共十八层,最后一层月前被失控的神子侵占,他的本体盘踞在那里,倒数第二到第三层都被封闭,倒三层离他有些距离,算是个缓冲带,一开始白塔带向导过去想从负十六层接触神子外围逸散的精神力,毫无意外都失败了。”
“就像蚂蚁想要绊倒人类,无一例外螳臂当车,一些人在被触怒的精神力冲击下成了没意识的空壳,他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叫神侍,实际上就是傀儡,这时候最下面三层倒是对他们开放了。”她看起来不太喜欢那些不自量力心存侥幸想出这种办法的高层:“只是那些人对白塔也没什么用了。”
“但没人喊停,因为神子堕化的后果不是轮回塔说抗就能抗的,所以就算一次次失败,也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用命去填这个无底坑,我也被拉去试过,可能因为我不信他,我的精神体一接触到那面屏障就被吐了出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拉泽贡那个老东西说自己有办法,我也不清楚他和大祭司聊了什么,那天之后白塔就封住了前往负十六层的入口,不过总算没有人命再被白扔进去了。”
熬云感到十分惆怅:“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思想,原来他们平时嘴里讲的为神献上一切不是随口一说啊?我觉得那些人可怜,他们却说这是好事。”
“死亡怎么会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