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他怕老了以后,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就再也记不起爱人苍白却动人的模样了。上次照相还是过年的时候,也是他们一家四口唯一一张照片。

“我,我…” 勉强吐出两个字,拧着眉在周鸿钰怀里抽气,缓过一阵才机械地摇头,自己现在一定是瘦脱了形了,恐怕是不好看了。

“下回,带上…珺儿,一起…“ 裴温说两个字就要停顿,虚虚地急促喘息来忍过小腹火辣辣跳痛。

周鸿钰不让他再说话,“好!好,听你的”。

回去的船上两人无言相拥看了一路的晚霞,“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到家后周鸿钰抱着他径直坐上床,不脱衣服不脱鞋,也不开灯,提线木偶一般拉过被子裹在裴温身上,午后昏黄的屋子里裴温用力地转身回抱周鸿钰。

脖子上的湿热像决堤般打湿他里头的衬衫衣领,四周仍是静,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俩了。时间无声无息流淌,裴温默默地一手轻拍宽阔背脊,像哄珺儿入睡一样,直到颈旁的抽泣变成平缓的呼吸。

周鸿钰拢紧棉被,一贯笔直的背脊泄气地驼着,自言自语地呢喃,“跟了我,总是让你疼…让你受罪…”,

明明当初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他好,再不让他吃苦的,结果要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被他弄成这样。

热辣的灼痛逐渐消退后,小腹里冰的好像那些金属器械还在里头搅动,即便是周鸿钰一直给他捂着,还是坠得两条腿发软,

“有你在,我就不怕“,颈窝里埋着的大脑袋一动不动地,一呼一吸间潮湿的热气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小的时候…天没亮要去背蜂窝煤,早上要擦地,腰疼的快断了我也觉得没什么“,难得回忆痛苦,裴温却是轻笑一声,”现在反倒没有小时候坚强了……总是想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

“呜!“ 周鸿钰收紧了手臂要将裴温禁锢在怀里,爱人受的罪是他给的,就算时时刻刻陪在裴温身边,也不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他还有什么用!

明明是要安慰他的,怀里的肩膀反倒抖得愈加厉害,只好揉揉毛绒绒的后脑勺和他打趣,

“跟了你,我变得自私,以前呀…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现在呢,老是想着你,想着珺儿,这样没有觉悟,是不是该挨组织批评了?”

思绪飘乎中熟悉的童声将他们猛地拉回现实,“爸爸~!父亲~!“

两人摸黑拉开床头灯,略显慌乱地检查对方脸上残留的泪痕。

托幼班早就放学了,小珺儿眼巴巴看着小伙伴都被父母接走了,固执地坐在教室里等爸爸和父亲,小陆陪着他等到天都快黑了,珺儿左看看右看看,教室里还有走廊上,一个小朋友都没有了,才不甘不愿地被牵回家。

到家楼下时看见爸爸的自行车在洞门边架着,珺儿挣开小陆的手冲进屋子,果然父亲抱着爸爸正坐在床边等他呢!

忍了整整一天终于见到爸爸父亲,小珺儿激动得直往床上扑,裴温虚虚张开手要接住他,周鸿钰一手拎起儿子,

“慢点呀!“

小珺儿果真扒着床沿跪在父亲腿边,解开衣服上缝的小布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缺了一块的五角形面饼来,

“老师发了这个,真好吃,给爸爸和父亲~” 今天自己一个人在学校不仅乖乖吃饭,乖乖午睡,还交到两个好朋友,老师也夸他字写得好看,但小珺儿最开心的是,今天学校发了好吃的点心,他吃一口就舍不得吃了,宝贝似的揣进口袋要带给爸爸和父亲吃。

小珺儿埋头专心致志将剩下的四瓣一块块掰开,两块给爸爸,一块给父亲,还剩下一块,不好意思地一头歪在周鸿钰大腿上,“嘻嘻,这是珺儿的”

周鸿钰已经欣慰地说不出话了,上天怎么会如此眷顾他,“为什么爸爸有两个呀?父亲只有一个“

珺儿翻过小身子对着爸爸的肚子,小小声地, “给妹妹…是妹妹的…“

在他的认知里,妹妹被送回去治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生病么,不总是过几天就会好的吗?

裴温和周鸿钰吃着儿子带回来的金刚脐,嚼在嘴里又酸又咸又涩说不出的滋味,只有靠在父亲身边的小珺儿美滋滋地捏着那块小面团,猫儿似的小口小口地品尝。

裴温痛得两眼发黑,即使是在灯下,都不太看得清儿子的小脸,扶着周鸿钰的肩膀起身,

“珺儿,过来” 裴温拍拍手,像儿子从前刚学走路时那样,“到爸爸这里”

“唔!”小珺儿握着那瓣金刚脐,咕涌着翻进爸爸怀里,“嘿嘿~好不好吃?”

“嗯!谢谢珺儿“ 裴温强忍腹痛坐直了将儿子抱在腿上,他们的珺儿,在他和周鸿钰不知道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长成大孩子了,他们吃的已经不是儿子带回来的平平无奇的一块金刚脐,简直是乌鸦反哺,绵羊跪乳!

“爸爸…你哭了吗?“

“……“

“父亲!你也哭哭!“

“因为爸爸和父亲很开心,很喜欢珺儿的小饼…“

“唔?开心应该笑“ 小珺儿伸出两根食指戳戳自己的脸蛋做示范。

“嗯!“

周鸿钰看裴温极力地挤出笑脸,自己也想表现得慈祥一些,可一咧着嘴眼睛就发酸,看着儿子疑惑的神情,想必这时候自己脸上是比较奇怪了,干脆装也不装,一把将一大一小揽进怀里,男子汉大丈夫,抱着老婆孩子偷偷哭一会有什么错!

第八十五章

下水后,潜艇试航参数均与国外报道的在相同正常范围内,取得初步成功之时,和电系统的安装被提上日程。裴温术后一直在艇上做数据监测,身体还未恢复就被通知去北京参加技术会议并庆功宴,北交也寄来复课通知,于下月初物理系恢复教学,让各位授课教师做好备课事宜。

最近北京几所院校的理工科都逐渐复课,周鸿钰已经比他早一个星期收到清大的聘请书,聘他去电院当系主任,说的好听是系主任,实则是科研,教学再加上招生任务,老教授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几位老资历商量来商量去,虽说小周是搞和动力的,但是和电不分家,况且这几年带着小队搞和反应堆进度是突飞猛进,到底是年轻人,有能力,又有冲劲,这个系主任非他莫属了。

技术专题会议在北交外语系的小礼堂举行,裴温和周鸿钰作为总设计师和和动力系统设计师,分别就舾装试航,和燃料装填和码头启堆试验等问题汇报计划以及进度安排,总理点头,“第一次搞,试验工作要稳当一些,一步一步把工作做好,多花一些时间准备充分,取得经验…”

徐少卿作为副总设计师,今晚本该有他做补充汇报,但他打从一进这小礼堂,就完全被那个端送茶水的助理员勾走了神。总理的发言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神已经完全黏在助理身上拔不开了。会议结束后,徐少卿着了魔似的跟着助理员奔出门外。

今晚周鸿钰替裴温挡了不少酒,连陈将军来敬酒都是周鸿钰替他喝的,同一桌的技术员们端着酒杯开玩笑,“裴总师不能喝酒,难道有喜事?” 几位小年轻毫不避讳地瞪大眼睛盯着裴温的肚子。

宴席上到处都是闹囔囔的,就连陈司令都要凑热闹,“小裴啊,你和小周多生几个,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啊!以后咱就不愁没人用!哈哈哈!”

周鸿钰仰头将杯子干了底朝天,陈将军接过空杯叫人倒酒,一向儒雅的他今天明显喝的有些多了,按着周鸿钰和裴温的肩膀靠在一起,“回国十年了吧,光顾着工作了,干得好!干得漂亮!嗝嗬!只有一个孩子,不行啊!你们俩,给我抓紧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老六都会跑啦!”

陈将军喝的红光满面,周鸿钰陪他整整三两才送走这尊大佛。

当初的小房间已经被学校改成员工宿舍,等复课以后为教授预留,裴温拿着钥匙牵着醉酒后沉默的周鸿钰走在小路上,当初还不一定能在一起的两个人,现在他们已经牵手走过五年风雨,到门口时这里已经不像五年前那样破旧,地上抹了新水泥,台阶砌的半人多高,墙和门上也刷了新漆,连钥匙孔都是新换的榫卯,推门进去扑面而来是淡淡的阳光留下的馨香,到底是翻修过了,屋子里光电灯就装了两个,正中间一个,图纸架顶上一个,还另外有两盏黄塑料灯罩台灯,床边一个书桌上一个,裴温只喝了一口,大概半两不到,脑袋有些晕,月光下看看周鸿钰喝了那么多脸色竟然有些惨白。

负责后勤的小教员将他们领到屋子门口,“两位总师先休息,我打两瓶热水送来”。

小教员还没走多远就听见门里边传来“啊~”地一声,赶忙跑回走廊站在门口,“总师们有什么事吗?”,门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啵~…嗞~”偶尔混着一两声床板的咯吱声。

周鸿钰什么话都不说,交握住裴温两只手腕压在头顶,掏出自己粗硬滚烫一根抵着瑟缩的穴口往里挤,往常他总记得裴温下身紧,要多磨一磨才好进,今天喝了那么多,理智被酒精逐渐剥夺,压抑两个月的性欲像洪水猛兽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