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呢?” 老医生滑动探头水平往右,
“嗯”
“这里呢?”
老医生滑到脐下靠近耻骨处,还没怎么用力探查,病人就屈起膝盖痛呼出声了,“唔疼!疼!呜!”
毫无疑问,这就确诊了,患者腔口粘连了,压痛明显,拒按,B超下生殖腔产道衔接处显示絮块状改变,每一条诊断标准都完全吻合。老医生已经完全不需要做内检来验证自己的诊断了。
按理说,遵医嘱用药,是不太会发生这种情况,除非…
“回家之后有没有好好卧床?”
“啊…有…有的…卧床…”
“那就是行房了!我有没有说过不准同房!?” 医生已经恨铁不成钢了,不准同房做不到,按时来拆线复查也做不到,就这样还敢跟他说遵医嘱,按规定,恼火劲直冲脑门,指着蹲在床边的周鸿钰,
“去!你去交钱,准备清刮!” 他这个做医生的要是再不强硬一点,病人真快好不了了。周鸿钰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支使出去。
裴温扶着床头栏杆要起身,“医生…这个…要不要住院…?”
“你想住也可以的。”
“不住…不住了”
潜艇第一天下水,后续的舾装和系泊试验需要立刻开展,许多重要的初始数据必须在下水第一天获得,他生怕被医院扣下又要耽误进度。
“怎么?又要工作?听老唐说,你们都是教书的吧?潜艇都下水了,你们教书的比人家造潜艇的还忙呢?”
“是…不是…不是的…” 裴温半撑着坐在床头,小腹里胀的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手拽着衬衣下摆尴尬地僵在医生面前。
“躺到里边床上,裤子脱一条腿!”
“哦!好的…” 裴温攥着栏杆撑着枕头慢慢起身,医生看不下去,扶他站起来挪进里头的换药间。
医生出去准备手术物品,留他一个人在这间小屋子里,刚引产完时在这里换药的痛苦他还没有忘记,一转眼他又要躺上这张刑床了,光是想想腿根就隐约开始不自主地发抖。
昏暗中听见周鸿钰的声音,“裴温?”
只是轻轻唤一声,裴温立刻应他,“在里面,在换药室”
周鸿钰夹着一堆东西又进来了,里头有医生开的棉纱垫,止血栓剂,口服促生殖腔收缩药片,还有他买的,给裴温买的糖豆卷,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怕把上面撒的一撮白糖抖掉了。
“要不要吃?给你买的” 他去的晚了,又急急忙忙地没时间排队,只买到两个。
出于对未知治疗过程的恐惧表现出的大无畏心理,裴温一改往日厌食的状态,像一个孩子坐在床边探着脑袋往纸袋子里看,“我们吃一个,这个给珺儿“
“嗯!“
老教授带着徒弟,一人扫B超,一人动手术,不知粘连到何种程度,弄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好。
裴温时不时攥紧周鸿钰的手又松开,疼的狠了皱着眉扭过头去,不让人看。周鸿钰好几回往他身下的白布垫看,始终只是零星一些血丝痕迹。
老医生手下终于有了突破,整整一个半小时细致的操作,腔口最外圈的六针终于拆线完成,血痂和部分粘连也已清理干净,确实是拖得久了,线都快跟肉长到一起去了。
周鸿钰看医生摘了手套去看B超机,“医生…好了吗…?“
“唔,好了个开始…“ 老医生从徒弟手上接过探头交待他,”开包吧“
“好的!“
小腹深处的拉扯感犹自清晰,裴温就看见床尾小推车上的大白布包裹,引产那天,他见过一模一样的。年轻医生熟练地戴上橡胶手套,发出的“噼啪“声裴温听着就心慌了,医生一字排开那些闪着寒光的器械,一个赛一个的长,这些冰冷的东西不久后就要伸进他身体里吗?他不敢再看了,僵硬地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无助地盯着周鸿钰。
相顾无言,湿润双眸能说话, “鸿钰,我害怕“
周鸿钰牵他左手放在唇边亲吻,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攥住似的,无边的窒息感将他包裹住了。
最终那些长的叫人不敢看的金属器械不容置疑地抵进身体深处,在他柔嫩的还未痊愈的腔室里时轻时重地刮擦,每一处都被老练的医生悉心照顾到,生怕有清不干净的地方。
周鸿钰当时看到那些毫无感情的教科书般的文字时,有设想过这个手术该有多疼,但真当裴温躺在检查床上流泪呻吟时,他才深有体会。
“呜!啊呃!…疼…鸿钰…呜……“
“腿!屁股不要缩!腿打开!“ 医生扶着穴口的器械命令,他还没去碰胎盘残留的地方,”忍一,忍一忍,我尽量快点好吧?“
“唔…啊!“ 又是一声低哑痛吟,绝不是有意的,裴温心想,只是腹中像突然刺进一把镰刀似的钩住那处软肉不容分说地往外带,这才叫他猝不及防地喊出声。
清理刮除的过程细致而漫长,手术过程不可使用麻醉药物,以防误伤生殖神经。裴温早已游走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只有医生一遍遍地吼他“不要并腿!不要缩屁股!“,他才能勉强清醒一阵。
“你去叫两个人来,扳腿!“ 医生也没办法了,患者不配合,只能他来想办法。
两条软的发抖的大腿被护士强硬地分到前所未有的角度,医生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紧张焦灼的手术心情稍有好转,也就并不去管家属将患者抱起躺在腿上这种事了。
腔口附近堵着的半块胎盘残留终于连着里头刚剥离的部分被清腔刀带出,瞬时一股殷红淤血奔涌而出,转眼洇透大半张白布垫单。周鸿钰抱着裴温始终垂落在他臂弯的脑袋,眼泪就如同这汩汩涌出的积血,断线珠子般落在裴温惨淡侧脸。
第八十四章
为预防术后腔口再次粘连,医生在裴温红肿的腔口放了药油栓用作扩张。来时的绞坠还没完全消退,小腹里又被那药棒顶的酸胀发麻,这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医生!什么时候拿?” 裴温迷迷糊糊央求着问医生。
“不用拿,会吸收的,回去后不用管它”
周鸿钰抱着裴温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午后耀眼的阳光穿过头顶枝桠斑驳地落在身上照的人暖洋洋的,他们俩却像在冰天雪地里抱团取暖那样,一个裹着厚重的军大衣,一个将人在怀里搂的死紧。
盯着爱人毫无血色却有微凹的双颊,明明刚认识他的时候,虽说也是清瘦,却是那样神采奕奕,顾盼生辉,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是明媚耀眼的,甚至是有女儿的时候,一贯单薄的腰胯也曾有过薄薄一层他爱不释手的软肉…
周鸿钰抱着轻飘飘的裴温,“我们去照张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