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小珺儿模仿爸爸的读音,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清爸爸指着的那个字,学了三行笔也不肯握了,抱着自己的脚丫东倒西歪地直点小脑袋。

裴温捂着小腹慢慢张腿让儿子在自己怀里坐稳,拉过被子盖住小胸脯,摸摸两只暖呼呼小手塞进被窝,贴着周鸿钰的耳边小声地,

“睡着了“

看看儿子吃了睡,睡了醒的小迷糊样,爸爸生妹妹的时候那样伤心,现在有他二人陪着,好像很快就能忘记那些苦痛,钢笔头点点小家伙的眉心,摇头浅笑,“他呀“。

调整了坐姿靠上两个大枕头,让儿子和裴温在自己怀里靠着舒服一些,左手将裴温揽得更加贴紧,好让鼻端时刻都能嗅到他颈间的淡香,手上仍旧是在小桌板上随意写写画画地练字,裴温就着床头小灯昏黄的光线将周鸿钰写的慢慢读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第七十八章

为了避人耳目,邵助理临走时交待车在夜里来。吃过晚饭,周鸿钰收拾了出院物品,又去找医生拿药,询问诸多注意事项,裴温坐在床边给呼呼睡觉的儿子套上小棉袜,穿好绒背心,小手套毛线帽也在脖子上挂好。

周鸿钰出门没多大功夫一回来看间裴温正托着儿子的小身子穿背带裤,轻步走过去将人扶起,利索给儿子系好扣子,又翻出大衣棉裤来替他穿了抱上床去,“眯一会儿”

早上才生产,夜里就要出院,周鸿钰总是掐着时间让他吃东西,让他休息,似乎忘了回去以后自己也是要与他并肩作战的。

裴温缓缓将自己一直紧绷的腰背松解下来躺在儿子身边,拉过周鸿钰的手,“你上来吗?“

“说走就要走了,我坐会儿”

周鸿钰扯过被子一角搭在儿子身上,拾了一个小杌子在裴温身边坐下,呵气将手搓热乎了伸进解了褡袢的裤腰里,“你闭上眼,我给你揉一会儿,好得快“

“嗯…“

裴温寻着周鸿钰的手一起捂在微隆的下腹,逐渐握紧了不让碰了,临要出院了大脑里短暂地放空了,被刻意忘记的疼痛一下子朝他涌来,用药后生殖腔里一直热胀,火烧火燎的不时有火辣辣的刺痛,就怕人下手揉,引出针扎似的疼。

“怎么了?“

裴温按住裤腰两边的手摇头,“不舒服,里面觉得胀…“

医生交代过周鸿钰的,这个药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潮期紊乱,其他的倒没什么,“这个医生怎么没说过…? 我去问问”

“大晚上的,你刚去过又去…再等等吧“

夜里不知是不是用的那个什么进口药正起劲,裴温侧身蜷在床边,杂乱的呼气吸气间偶尔一两声闷闷的痛呼,两只手死死把住床头的铁输液杆,大衣袖子下头露出一截苍白细瘦青筋分明的手腕。

周鸿钰到底还是敲了值班医生的门,医生好像是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并不随他到病房去看,只是重复之前的话,

“注意绒毛样的血块,其他的没什么,产后恢复就是疼呀,何况你爱人做引产“

周鸿钰按住门框还要再问,眼看一点多钟了,家属还磨叽着,医生已经是十足的不耐烦,做了一天手术刚刚才下手术台,但是一贯的职业素养让他两手叉腰竭力保持耐心,熟练地跟家属打比喻,只有讲明白了家属才不会再来打扰他补觉,

“足月呢,就是熟透了的桃子皮轻轻一搓就掉的,你爱人引产,就是青桃儿刀剐削皮,还不一定能削干净,能一样么!疼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好照顾他,慢慢会养好的。“

要是裴温回去不需要处理工作,真能一直躺着好好休养那他也不会这样愁,周鸿钰还不肯走,跟医生商量,“您能不能给开个止痛药吃,这样痛下去怎么受得了?“

再这样痛下去,不知裴温能不能撑住,他首先要崩溃的。

“止痛药吃了生殖腔就麻痹了呀!淤血排不出怎么办?胎盘残留出不来怎么办?积在里头你打算让他一直疼?现在是快刀斩乱麻!我们肯定是为患者好啊!“

车到的时候大概是三四点钟了,潮湿空气里隐约是卖鱼小贩推着板车走过时留下的腥味,一家三口在暗夜里顶着早春寒风缓缓前行,双脚下地沾了冷风,寒气一下子顺着两条腿蹿进小腹,走起路来牵扯着甬道深处还未愈合的伤口,每迈一步都需提气强忍,如履薄冰,更深露重的寒夜走得裴温一身汗。

周鸿钰抱着熟睡的儿子牵着他脚下一缓再缓,叮嘱他“慢慢地,慢慢地“,好不容易挪得离那黑色小轿车近一些,司机看见两位总师出来赶忙下车来迎,小珺儿被父亲裹进大衣抱在胸口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父亲和爸爸的大床上。

努努小鼻子,闻不见爸爸和父亲的味道了,拽着被子坐起来愣愣地坐在床头发呆。就像做了很长一个梦还没醒似的,爸爸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那么痛苦过,他的妹妹也还好好地呆在爸爸肚子里。

从前总是闹着要父亲要爸爸的孩子好像突然间懂事了许多,倒也不像是因为要去上学才这样,爸爸和父亲不在家,小珺儿撅着屁股埋在大长枕里,这里头有爸爸和父亲的味道,闻够了自己坐起来,也不用叫小陆阿姨帮他,照着爸爸教他时的样子,自己学着套袜子穿毛衣。

从医院回来后,家里就多了好多新鲜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灰鸽子,大白鹅,竹笼里能下蛋的鸡,墙角圈着的三只肥鸭,竹桶里戳一戳才会动的几只摞在一起的甲鱼,还有好些他没见过的鱼,小陆阿姨说黑色的就是黑鱼,长长的是黄鳝。

小珺儿现在每天有的忙了,为了能让爸爸早些吃上早饭,早起时困得直打哈欠也要揉着眼睛翻下床去捡鸡蛋,送给小陆阿姨做饭,然后去厂里找爸爸父亲一起吃饭,回来睡了午觉又要赶紧爬起来喂鸽子。

下午时不知怎么的被大白鹅在院子里追的到处跑,爸爸和父亲给他布置的写字和背诗一个都没完成,小陆正端了盆热水到楼下水房扦鸡毛,还在楼上就听见院子里小珺儿的叫喊,

“小陆阿姨!它它老追我呜!”

小陆三两步冲上去薅起鹅脖子提起在手里珺儿这才得救。

晚上被小陆阿姨牵着去厂里送饭时,看见被绑在楼下铁栏杆边的大鹅,小珺儿虽心里还是怕怕的,还是走上前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一戳鹅头,“对不起~”

小陆还惦记着元珺被大鹅啄了一个小洞眼的罩衣,刚做好的罩衣早上刚给穿上就被这蠢鹅弄坏,拉过元珺盯着被绑后仍旧昂首挺胸的鹅,“回来就把你炖了!”

第七十九章

回来后他们几乎住在厂里,原定三月八日下水,眼下已经是二月底,本就只有28天,再加上他小产耽误了两天,时间紧得巴不得一天当成三天用,一人掰成三人使。

在艇舱里前前后后地监测,在狭窄舷梯栏里爬上爬下地做最后的模拟测试,虽下身坠胀不消,时常见红,裴温是从不敢随便坐下的。起初他不知道,头一天出舱时,痛得脚下没踩住被组员扶着坐在甲板条凳上休息,起身时撑着膝盖还没站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黒蠓逐渐散去时腿心已经湿热一片了。

傍晚周鸿钰照例给他换裤子检查垫巾时,刚脱了血色一片的内裤就见白嫩腿根滑下一线殷红。趁他还不察觉赶忙抖开大毛巾垫在腿上将他侧身抱坐到怀里,军大衣密不透风地裹住两条裸露大腿,厚实绒毯下一块热手巾正按在坠痛已久的腿根小腹处热敷,头靠头地一起看自己的和舱装堆计划书。

裴温细细地翻过周鸿钰的计划报告书,从漫天的红霞到厂里拉上成排的大灯,

“咦?你们预实验已经成功了,上次开会怎没提要装?”

“来不及了呀,而且是预备阶段,我们还没做模拟”

“余政委说在艇上做的呢?”

“不行啊…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后来我们想想还是不要冒进,在陆上反应堆做”

裴温扶腰挺身,面露不解,周鸿钰横臂托住他几乎僵硬的腰身,像抱珺儿一样拢着他坐在腿上,

“唔…”

“再说,你的心血,整个厂子的心血,要真因为和舱出问题全部返工,那我成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