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熬过去的时候，小珺儿正做了噩梦被吓醒，一睁眼就看见床头搭着块血淋淋的毛巾，鲜血凉透了之后散发出一股骇人的血腥味，现实的画面无意与他梦中的场景重合，小珺儿赶忙翻身坐起找爸爸和父亲。

“爸爸！父亲！…珺儿怕怕…” 小珺儿光脚坐在床边，伸着两只小手抓抓，要人抱。

周鸿钰感受到怀里一只手软绵绵地推着，抱着裴温慢慢挪到床边扯过干净的产袍给他披上，小珺儿看看父亲和爸爸总是抱在一起，爸爸脱光光连衣服都没穿，刚刚梦里那些害怕人的场景他又不太想得起来了，

“爸爸父亲，你们在干什么呢？”

照医生的说法，裴温很可能要在这张病床上分娩，周鸿钰抱起儿子给他套上绒背心小棉袜，将他重新放到沙发上，

“父亲陪爸爸说会话，送妹妹回去，珺儿怎么醒了呀？”

小珺儿被父亲握住小手还不够，小脑袋转来转去要爸爸也陪在身边。裴温托着酸胀的肚子叉开腿慢慢跪在儿子身边，像他还在襁褓中时一样，给他掖好被子轻轻拍抚小胸脯，“珺儿做梦了？”

“嗯！爸爸，我梦到爸爸和妹妹一起回去了，不要珺儿了…”

小珺儿牵着爸爸的手晃呀晃地撒娇，童言无忌，小珺儿自己醒来后才知道这只是做梦而已，爸爸还好好地被父亲抱在怀里呢，周鸿钰冷不丁被儿子一句话吓出冷汗。

当初生珺儿的时候，裴温不就是差点留下儿子和他撒手走了么！对小珺儿来说刚刚只是一场说忘就忘的梦魇，醒来躲进爸爸怀里就全都可以忘得干干净净了，对周鸿钰确是时时刻刻悬在心口的一把将落不落的大刀，上次万幸脱险，这次虽说早早就住进医院里来，腔口始终开的不好，又流了这么多的血，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平安。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缠着裴温再要一个闺女，如果不是他贪心，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担惊受怕，裴温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想到这里越发自责起来，闷闷地坐在儿子边上不吭声。

裴温自觉这么跪着反倒要稍微好一些，拉着儿子的小手揣进被子里，“怎么会，珺儿是爸爸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宝宝”

“唔？求来的宝宝？”

“因为爸爸太喜欢父亲啦，就想和父亲一起养一个小宝宝…”

小腹猛地坠了一回，裴温猝不及防地捏紧了儿子的手腕，又慌忙松开，产道深处被撑开后卡进一块硬物，不知是不是胎头，只是这一阵来的太急让裴温骤然失言，习惯性地大喘气了几回预备熬过又一阵无休止的痛。

周鸿钰瞧着裴温突然不说话，赶忙膝行上前托着他两条大腿让他起身，小珺儿还没听完爸爸的话呢，拉着爸爸的手，

“然后呢？然后呢？”

“然…然后…爸爸每天…每天睡觉前，都会在心里…说神仙爷爷可不可以送…送给爸爸和父亲一个乖宝宝”

周鸿钰想起那段时光还是觉着心酸，他们刚结婚那会儿，他是年轻气盛地总是做不够，一下班饭也不吃抱着裴温不撒手一晚上要弄好几次不带歇的，裴温吃不消他这样折腾还是随他了，弄完了也不起身，仍旧躺在床上，周鸿钰要撤他腰下的枕头他也不让，要给他清理也不肯，每天小肚子鼓鼓胀胀按着硬梆梆的，有一回做出血来周鸿钰看看不像是穴口裂了，怕里头什么地方被自己捅坏了，要伸手进去把东西弄出来，被裴温按住手腕，刚结婚没多久虽说做了那么多回，但说起来还是有些羞涩，

那是头一回他听见裴温跟他说，“别弄出来…万一…万一有呢…”

小珺儿自己想想觉得父亲和爸爸原来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小仙童呀，自己找到爸爸和父亲的家，然后就被神仙爷爷送给爸爸和父亲了，原来是这样，那妹妹治好了病，让爸爸再求一回神仙爷爷，妹妹不就回来了？

裴温撑着沙发扶手俯下身和儿子脸靠脸头靠头地贴贴，小珺儿自从出生以来，就喜欢和爸爸贴贴，喜欢闻爸爸衣领上的香味，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依恋，睫毛小扇子似的扇呀扇地就这么合在一起了。

第七十三章

周鸿钰从后头跪坐在地上托着裴温的小肚子将他圈进怀里，“又来了…?”

“嗯…好像头…嗯…嗬……头要下来…”

“我摸摸…”

周鸿钰怕这回又是白疼一回，颤巍巍地擦了手去探会阴，薄薄的稍有些发烫的皮肉下头果真按到硬硬的肿物，“到了到了！快了！摸到了！”

他二人都以为快熬到头了，万没想到，胎头下了腔口这煎熬才真正开始。刚刚入了腔口没多大一会，裴温就隐忍不住地呻吟出声。怕儿子听见又要醒，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扶着床头柜再也不肯动了，闭着眼连呼吸也不敢，周鸿钰怕他憋气往下用力不小心挣裂了腔口，始终用热毛巾替他托着穴口，

“放松…放松…不能用力呀”

“鸿钰！呃！呼……呼……”

感觉手下兜住的硬物稍有回缩，周鸿钰才卸力，“吸气！吸气！”

“呃…不…嗬……嗬……”

手下的硬胀感又来，周鸿钰这会才知道不是裴温在挣，是这孩子在拼命往下走了，看来医生说的真是对的，熬过三指，后头就快了。

熬了这么久一口饭也没吃，胃里却一阵一阵地往上返酸水，

“呕！咳…咳…唔呕…呃……咳咳…”

一阵呕吐后头晕眼花，激得肚子里像痉挛似的绞紧，双腿无法合拢地虚张着发抖，周鸿钰几乎不敢用力地抱他，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把人弄伤了，弄化了。

“砰！”地一声，裴温一拳头砸在床头铁柜上，用了壮士断腕的力道，手骨尽断的钝痛和腹中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被疼痛折磨到接近失去理智的人这会完全不管不顾了。

“裴温！” 周鸿钰看他做出这种自残的行为，吓得赶忙包住他两只手圈在胸口，两眼却不自觉沁出两行眼泪来。

小珺儿一下子被吓醒，刚睡着没多久，爸爸又不在他身边陪着了，小嘴嗫嚅着，“”爸爸…爸爸…

周鸿钰坐上沙发将裴温两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身上，虚虚搂着他给他揉后腰，折腾了这么久，连身后和侧腰都是僵硬的，裴温垂头靠在周鸿钰肩上，昏黄灯光下面如金纸。

珺儿只穿着绒背心和棉毛裤，怯怯地抱着被子往周鸿钰身边挪，轻轻叫着正闭目忍疼的裴温，“爸爸……”

裴温费力地睁眼看看神魂不定的儿子，刚刚自己失态吓着他了，腾出按在侧腹的手伸出去想安抚安抚小家伙，“对不起…珺儿…”

小珺儿寻着爸爸的手，却无意中碰到硬得像石头的肚子，小珺儿天天抱着爸爸的肚子和妹妹说话，这里一直是软乎乎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惊得赶忙缩回小手，“呜！“

小珺儿看见爸爸通红的眼眶和痛苦的喘息，再小的孩子也知道爸爸不好了，但他知道男子汉不能总是哭，硬是忍着眼泪拽着爸爸的衣角，“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呜”

周鸿钰想儿子今晚怕被吓着了，总是反反复复地惊醒，腾出手来替他抹了湿漉漉的眼睛，“小妹妹要走了，爸爸很痛，珺儿乖乖，再睡一会好不好？”

裴温突然拱起身子屁股往下沉，一手搭着周鸿钰的肩头，一手托着腹底忍无可忍地痛嘶出声，

“呃！”

看见爸爸这样，小小孩童终于是无法控制地“呜哇！”一声哭出来，“不要睡觉了！珺儿不睡觉不睡觉呜呜！”

小珺儿翻过小身子滚下沙发跪在父亲腿边，哭的潮乎乎的小脸蛋贴着爸爸硬梆梆的肚子，撅着嘴巴吹气，“爸爸！呜呜…珺儿吹吹！呜珺儿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呜呜！”

周鸿钰看见大人孩子都被磨得不成样子，轻轻靠在裴温肩头揽着他脱力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