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后半夜的月亮穿破飘渺云层，照的床尾小沙发上亮堂堂的，小珺儿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又没被爸爸父亲抱在怀里，总是翻来覆去地梦呓，耳边似乎听见爸爸和父亲说话，又不像平时在家时说话的声音，小珺儿虚着眼睛躺在被窝里有些发冷，想爸爸抱抱了。

小嘴嗫嚅着“爸爸…爸爸…“半梦半醒地忽然听见压抑的呻吟，小珺儿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爸爸…爸爸！“

扭头看看床上，黑暗中隐约是爸爸正侧躺着蜷在床上，父亲在床边替爸爸捶腰，珺儿揉揉眼睛跳下地，鞋也不穿，三两步蹦到床边扒着围栏爬进爸爸被窝里，伸出小手拽着父亲，“父亲也来“

周鸿钰手下是裴温几乎僵硬的腰身，顺着儿子的意坐到床边给爷俩重新掖好了被子，叠了毯子挡在裴温腹前，怕儿子不小心碰到这里给裴温添罪受，“父亲守着你和爸爸，珺儿快睡吧“

“嗯！“

小珺儿虽说进了爸爸怀里，可被窝里没有那股香味了，隐约有血腥味钻进小鼻子。父子连心，幼小的孩子这一刻敏锐地感受到生身之人的异样，爸爸抱着他的臂膀没有从前有力了，爸爸被窝里好闻的味道也没了，黑暗中还能听见爸爸粗重的颤抖着的呼吸声。

小珺儿在被窝里摸索着找到爸爸的手，握住微凉的大拇指，小心翼翼地，“爸爸…爸爸…“

裴温包住儿子热乎乎的小手放在胸口，不让孩子摸到正绷得发硬的肚子，“珺儿…妹妹…妹妹不能出来和珺儿一起…“

阵痛中说话比往常慢一些，有些断断续续地，还没说完就让小珺儿钻着空子立马蹬直了小腿挤进爸爸怀里，

“唔为什么！为什么！妹妹不喜欢我们家吗？她不喜欢爸爸和父亲吗？还有珺儿……“

医生爷爷可以骗他，怎么爸爸也要来骗他了？

他和周鸿钰尚且难以接受孩子已经离去，更不用说天天盼妹妹的元珺，小小的孩子一时还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一连串地质问强烈表达着不能置信。

周鸿钰赶紧上床将老婆孩子一股脑拥在怀里，大手捧住儿子潮乎乎的小脸给他抹眼泪，“不是呀，妹妹很喜欢哥哥的！只是妹妹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回去治病了“

“呜呜…唔…生病…妹妹生病，那妹妹回哪里治病呢？回天上吗？”小珺儿还记得自己没到爸爸和父亲家之前是个在天上飘来飘去的小仙童，那他的妹妹就是小仙女。

周鸿钰感觉怀里裴温逐渐抖的厉害，伸手进小毯子里摸摸肚子，硬梆梆的摸着滚烫，他几乎分不出精力应付儿子，脑子里回忆着书上看到过的手法给裴温按摩耻骨与会阴，嘴上是跟儿子心不在焉地，“嗯，珺儿说得对…”

小珺儿赶忙追问，“妹妹病好了还能回来吗？“

周鸿钰被儿子说中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的问题，虽说裴温身体不好难以受孕，但以后要是再有怎么办？他已经不想再让裴温承受孕产带来的种种痛苦，他早就该认清，他的裴温和别人不一样，必须小心翼翼呵护，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错。但是眼下安慰儿子是首要，“会的，妹妹病好了就来找哥哥了“

小珺儿想想妹妹就是晚点来，那他就再等等吧，自己想明白了蹭在爸爸胸口擦擦眼泪鼻涕，绞着手指，“唔…那..那好吧“

下腹的绷胀稍有缓解，周鸿钰顺手摸了穴口检查出血，原本柔嫩细腻的周边软肉摸着有些粗糙，像磨砂似的，是一层又一层叠加的干结的还有未凝固的血液，混着偶有流出的胎水，刚换的新垫巾又潮乎乎的，医生被周鸿钰问的烦了，反复解释有出血是正常情况，让家属不要过度紧张，可周鸿钰始终无法接受裴温一直在出血的事实，不管这到底是谁的血，闺女的还是裴温的。

小珺儿躺在爸爸臂弯里哭唧唧地瘪着小嘴，眼看就能带出去一起玩的妹妹就这么没了，虽说还能回来，可是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想到这里又挤出几滴热泪，小脑袋埋进爸爸胸口，“呜…呜…”。

周鸿钰揉着会阴稍稍往里使劲按了一按，医生说的硬物感没摸到，手心里“哗”地湿了满掌，黏黏腻腻的，甚至能闻出被窝里涌动的一股淡腥。

疼痛的间隙裴温似乎已经昏睡过去，儿子也埋着脑袋不动弹了，周鸿钰轻轻下床拎着瓷盆出去，弄了些热水，到底还是叫醒值班的医生，将人请到病房去看看。

拿过儿子的小背心搭在床头栏杆上遮出一片阴影，伏在裴温枕边，“我叫了医生来看看，疼了你就喊我，嗯？”

“嗯……”

“我开灯啦…”

周鸿钰轻声拽开大灯请医生进来，掀起被子一角露出被护理得干净清爽，只有些微红发烫的穴口给医生，

“医生，我爱人一直在流血，我照您的方法摸了，不知道对不对，只有两根指头不到…”

周鸿钰说话时仍旧轻声细语地怕吵醒老婆孩子，说到最后尤其压低了声音，只给医生做了手势。

医生满脸怀疑地戴上手套要亲自做内检，“不能吧！跟你们一道来的人家没用药都生完了！你这不是二胎了么！”

周鸿钰站到对面伸手进被窝握住裴温大腿微微抬起好让医生做检查，医生的手法远不如周鸿钰轻柔，虽是练习过成千上万次的熟练至极的操作，但当陌生指尖触及脆弱腔口的那一刹那裴温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像保护腹中幼崽的母兽一般拼命地蜷起身子，要躲医生手上凌厉的动作。

尽管如此，经验丰富的医生还是摸到了患者家属说的两指不到，抽出指头摘了手套，像确认似的看患者床头挂着的盐水瓶子，

“10mg没错啊…”

又看看正与患者头靠头贴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的患者家属，一看就是个宠老婆宠到无法无天的，哪有生孩子不疼的？不是都生过一个了么？至于心疼成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患者还躺在床上不起身，本身骨盆就窄，还不努力多走动，难怪腔口始终不开！

“赶紧下地！再不走，到明早还是这样只能剖了啊！”

医生也是受不了这时候还黏糊糊的两个人，站在床尾指着周鸿钰，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第七十二章

后半夜时裴温再也不能陪周鸿钰闲话来分神，不知医生又加了什么药，磨人的阵痛一阵强过一阵，逐渐没了让人喘息的间隙，似乎从没有松缓过的生殖腔病态地痉挛着绞缩着往下坠，产道连着会阴大腿根处都是酸胀得厉害，裴温疼的只能抱着硬胀的小肚子弓腰含胸地靠在周鸿钰胸口，间或仰头深吸几口气，又无力地垂下头去。

要不是医生嘱咐让裴温多走动，周鸿钰只想把脆弱的爱人抱在怀里，

“抱你坐会儿好不好？坐会儿再起…”

“不……嗬…”

裴温这会儿一步也挪不开，光是这么杵着下身就胀的难捱，到底是用的特效的催产素，这会儿才见识到这东西的厉害，肚子里像裹了块石头，磨得生殖腔里头生疼，孩子原本小小的柔软的躯体就像有棱有角似的在里头磋磨，任是再坚韧不群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钝刀碾肉，裴温这么硬生生扛了半小时功夫，身上像被泼了水似的从头湿到脚，一件产袍能挤出水来，周鸿钰怕他着凉给他脱干净了用大衣将人裹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捂着冰凉的手脚，小腹贴着小腹，一齐感受他腹前的坚硬。

“鸿钰…鸿钰你再…呼…呼…看看多少了…”

要不是看着墙上的时针刚指过三点，裴温觉得自己已经熬过好几个小时。

周鸿钰对于这个见检查已经有些经验，先试探着按了会阴等处，依旧是空虚无物的手感，这样就不用再伸手进去检查了，肯定是没到四指，还不“达标”，但他知裴温怕是痛的快坚持不住了，撤了下身的小垫巾，挤了块干净毛巾捂在会阴给他热敷，亲亲飞红的眼角安抚他，

“正疼的时候不能进去检查呢，等你这阵缓了我再看好不好？”

“嗯…嗯…”

周鸿钰拢了拢大衣，两手箍住依旧细窄的腰身，“痛了就喊出来，没事的，嗯？”

裴温吃力地扭头看着儿子缩在枕头下面睡着，“珺儿…珺儿…呃…”

周鸿钰知道他怕吵醒儿子，小家伙这两天也没能好好睡觉，人都说心灵感应心灵感应，小珺儿和裴温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裴温疼的狠了一声不吭地忍着，小珺儿还是不安生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常猛地惊醒过来闹着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