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相知相爱这么久,电光火石间周鸿钰突然领悟裴温无声地告白,以前日思夜想左盼右盼的三个字,这时候听来竟如此可怕,

“裴温!呜呜我求你我求你,我要你好好的!”

他俩从结婚起,好像从没互相说过爱不爱的,顶多是周鸿钰与他罗曼蒂克时说一句“love you”, 平常逗裴温要他讲一句好听的是千难万难,总是脸羞的通红躲他“你怎么说这个?”,将人做的狠了才能听见裴温埋在枕头里回他“喜欢的”,又继续逼问“有多喜欢”,裴温总是攥紧床单无论如何也不说了,任他干的如何凶猛,那张嘴里只有破碎的呻吟。

有多喜欢?自己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逼他回答那样的问题,竟还要用房事来激他,答案不是早就昭然若揭地摆在眼前了么?

裴温像是说完了,沉沉地陷入昏睡当中,唯有微弱又急促的呼吸昭示着还未终结的生命。他轻飘飘地靠在周鸿钰怀里,宝宝伏在他胸口“唔啊呜啊“地努力哭喊,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在爱人的怀里,听着孩子充满生命力的哭声,此生姑且不算白来,要说有什么遗憾……当初和周鸿钰一起对着国旗发誓,二人要携手为和潜艇奉献一生,他终究是做不到了,是他无情,从此怕是要丢下周鸿钰一个人了。

“裴温!你敢!你给我醒醒!“

周鸿钰吼得太大声,吓得林大夫手下一个失力将最后一点连着的地方分离,大块的胎盘总算被拖了出来。 林衡赶忙在床单上将胎盘铺平了沿着边细细地顺着查找有无缺口,是否完整等,海宁埋头在军绿色的包里翻找纱布条。林衡并听不清裴总师在说什么,只是平常胸有成足所向披靡的周总师哭的不能自己,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叫人听着都跟着湿了眼眶,

“海宁!纱条找到了吗!”

“找到了!有很多!”

“全拿出来!”

胎盘娩出后出血不止,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能先纱布填塞,这是个老办法,虽说痛苦些,但却是个能保命的法子。粗粝的带浆纱布刮过撕裂后不断渗出鲜血的甬道和纵着深深裂痕的腔口,被送进生殖腔最深处,来回进出的手臂血淋淋的有些骇人,已经整整五卷纱条填进生殖腔,仍有鲜血外溢,不得已又吩咐海宁拆下新的,一条一条地往里塞,每一条都填塞得紧实,借此压迫住正在出血的地方,以达到暂时止血的功效。

裴温瘪下去的肚皮又被纱条填的隆起,捏着纱布轻轻揿一揿穴口周围,不再有血溢出。林衡忙了这大半夜,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止住了血,扶着腰撑着海宁的肩膀站起来,

“周总师,赶紧去医院吧!别耽误了!”

“好!林大夫,我上楼去交待徐少卿同志一些工作安排,还要麻烦你帮我照看几分钟”

“您去吧!”

周鸿钰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工作,进度之类,这回去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让裴温安安心心地住院,还得先把工作安排好了。

“少卿!少卿!徐少卿!我是周鸿钰!开门!有急事!”

周鸿钰急着带裴温去医院,凌晨敲门敲的老大声,怕徐少卿睡着听不见,“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是个小姑娘,

“媛媛?父亲呢?”

“父亲没回家…”

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这个小姑娘,“媛媛!周叔叔要你给父亲带话,等父亲回来,你告诉他,周叔叔一家去医院了,厂里他先顶着,知道了吗?”

“嗯” 媛媛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点头。

“重复!”

“周叔叔一家去医院了,厂里让父亲顶着…”

“好!好孩子!叔叔走了!”

“唔…”

周鸿钰火急火燎冲下楼走了,媛媛站在门口愣了愣,想着刚才叔叔身上的血迹,棉袄也不穿,蹬着小拖鞋抱着小白熊玩偶跑下楼一头扎进夜色。

第三十六章

周鸿钰抱着昏迷的裴温给他裹严实了往船坞去,身上还背着军绿色的大手提包,林大夫身体不适,让海宁帮忙抱着宝宝跟着周鸿钰,将人送上船。后头有个孩子跟着,裴温下身填了纱布,周鸿钰也不敢跑太快,怕把人颠出血,刚到岸边就看到徐少卿牵着女儿在船头等着,

“给我给我!” 徐少卿接过海宁怀里的襁褓,揉一揉他的头发,让海宁快些回去。凌晨风大,别再让孩子冻着。

开船的詹师傅等了一夜天都快亮了才等到人来,看见周鸿钰抱着裴温上船,一句话不说,赶紧开船往北京驶。

“裴温!裴温!” 周鸿钰声音颤的厉害,将手伸进厚重的棉大衣里去握裴温冰凉的手,得不到任何回应。

媛媛有些害怕,缩在军大衣里,往父亲身边靠。

“媛媛冷不冷?

“唔不冷“

“困不困?

“不困…”

“靠着父亲睡一会好不好?”

“嗯嗯”

媛媛还没睡着船就停了,平常快两小时的航程这回竟是四十分钟就到了,泊的还是靠近协和医院的外交部街港口,

“快去快去!我一直在这守着!” 詹师傅摆手赶他们下船。

对于来协和医院急诊这件事,周鸿钰是熟的,去年就带人来过。裴温已经意识不清,被放到推车上却不自主地蜷起身体,要不是这腹中剧痛牵扯着他,怕是早就…

几位医生将担架床推的飞快,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宝宝睡在裴温身边“嘤嘤嘤”地啼哭,想要唤得爸爸抱抱他亲亲他,小猫崽一样自己又饿又冷还要紧紧贴着爸爸。

住院楼的一楼是产科手术室,少卿带着女儿跟护士去新生儿监护室了,周鸿钰被孤零零地留在手术室外,白框玻璃门上三个红字“手术中”。心里隐约落到实处,两只凉津津的手握在一起,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心里将神佛求了个遍。

玻璃门“咔”地一声打开,反穿白色手术衣的大夫摆两张纸到周鸿钰面前,让他签字。周鸿钰心中一刹那的雀跃瞬间被纸上的字浇灭。一张病危通知书,一张生殖腔切除术知情同意书,周鸿钰拿着两张纸放到眼前很近的地方,手抖的厉害,怎么也看不清纸上的字,在实验室里那么多复杂的计算公式他了如指掌,扫一眼就懂的,看这些中文汉字,大脑怎么就像生锈的齿轮,

“目前我们正在极力抢救,尽量保留生殖腔,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选择切除,请家属知情同意”

“哦…好…好…好的” 周鸿钰怕自己多犹豫一秒都会耽误抢救,满头冷汗哆嗦着手照医生指着的地方签字。

医生拿着知情同意书走了,玻璃门“砰”地关上,无情地将他与裴温隔在两个世界,留下自己对着张病危通知出神,医生说他们会尽力救治,一定可以,一定能抢救成功,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下病危只是他们惯用的流程。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我爱人他还好吗?” 周鸿钰看到医生出来,赶忙迎上去。

“输血同意书,签一下吧” 周鸿钰赶紧签了怕耽误时间,医生跑回手术室,又留给他一张病危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