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六个月往后按理说是体重增长最快的时候,可最近裴温体重掉的厉害,孕初的呕吐卷土重来。裴温每天在厂里与总体所和高校来的专家们进行方案及原理论证,就针对是否应该安装陀螺仪的问题,开了数不清的研讨会,常常到十一二点才肯回家。到了床上还带着计量尺和笔做验算。周鸿钰知道他为这件事耗费心神,给他抹杏仁蜜时,六个月的身子两边的胯骨仍是摸得一手骨头,腹股沟仍旧有些下凹,心疼又无可奈何,这种关键时刻,让他停掉工作几乎就是要他的命,周鸿钰只能每晚坐在床尾将他冰凉的脚捂在怀里,两人在床上面对面地继续工作。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反复论证和演算,大家逐渐认为大陀螺似乎对稳定艇体没有突出的贡献,得到数据后,裴温立即带领小组进行水下模拟试验,并同时查阅分析大量的实验数据。自北交停课后,裴温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北京,但最近他决定去北京一趟,拜访专门搞陀螺研究的设计师。
“什么时候回来?”
周鸿钰站在他身后替他套上薄棉袄,深秋的白日太阳依旧热烈,并不太冷,周鸿钰既然愿意放人到北京去,自然是考虑的周全,怕他回来赶上早晚凉,必须穿上棉袄。
“下午就回了” 裴温抗拒地缩着手不肯穿。
“穿上,海上风大,着凉了你和囡囡都要难受!”
周鸿钰蹲下身给他穿鞋,裴温扶着他的肩膀,脑子里想着大陀螺,叹出长长一口气,
“我在美国怎么不知道他们要装大陀螺?可能是烟雾弹呢?” 周鸿钰握着裴温的脚心捂了捂,孕后双脚稍稍有些肿胀,即便如此,皮肉下的骨头依旧嶙峋可见。
“这种事会让你知道吗?”
“既然是登在杂志上,就不是机密的事”
“是啊….或许是像对苏联那样,使诈…”
“兵不厌诈,我相信你,走吧”
周鸿钰送他去岸边坐船,交待开船的师傅 “师傅,开慢点,他晕船“
裴温让周鸿钰早点上山,自己抱着一整包的实验数据和资料往舱里走,周鸿钰站在岸上看着裴温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样单薄细瘦的一副身体竟也艰难地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不禁鼻头一酸,喉中苦涩起来。
“周总师,今天怎么还没上山?“
“马上,马上,这就去了…“ 周鸿钰有些慌张地往回走,不敢与人对视。
“总师…你…你怎么哭了?裴总师去一趟北京您就哭了?”
“没有的事,风大,吹的”
……
裴温在工程学院与几个搞陀螺仪的专家们详谈很久,专家们也坚定地认为“水下发射的和潜艇可以不安装大陀螺”。有这群专家的首肯,裴温定下心来。来之前组里初步认为可以不装这个大家伙,当即就有好多人提意见,
“人家比我们先进的多都得装,我们敢不装吗?”
“你不装,发射导弹的时候翻了船谁负责?”
“潜艇重心不稳导致导弹发射出去打不中目标谁来承担?”
面对组里一些掷地有声的质疑,仍是要拿出数据说话。得到工程学院专家的肯定后,裴温当即去图书馆查阅陀螺仪相关的资料,无意中翻到法国的一本杂志,令他想到法国人也是“自力更生“造和潜艇,虽说速度上是慢一些,但他们抓住其”二次和打击力量“的关键点,造出来的艇隐蔽性极强,噪音又小。
整个研究所都在等裴温拍板,心里虽已有答案,但决心难下,事关和潜艇水下发射导弹的成败与否,他必须慎之又慎。他在阴冷的图书馆里掏出自己带来的数据和实验资料,合着图书馆里的专业书籍和报道,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运算,中午有些反胃还未吃饭,坐了半天饿的眼前发黑,宝宝在他肚子里直蹬小腿表示抗议,裴温甚至腾不出手来摸一摸他,小宝宝抗议无效,闹了一阵只好先睡觉。
直到被图书管理员请出门裴温才想起跟周鸿钰说的下午回家,抬头看看月亮挂的老高,去码头的公交车已经停运,或许来往北京和小岛的船也已经回去了,无论如何也要跑去码头看看,他扶着小肚子抱着挎包一路小跑,看到黑漆漆的岸边一盏昏黄灯光在风中晃荡,是去小岛的船。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舱里没有暖气,却叫裴温蓦地眼睛发酸,鼻头发红。
“说什么呢总师…是啊…没等没等我们刚上来…爱人非要逛街我们也刚上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慰他拉他坐下,又站起来跺脚哈气搓手,分明是等了很久。每天回岛的船都是人到齐了就走,没有固定时间,有个别人太晚仍不上船又不方便传话,船就开走了。今天不论是开船的师傅还是船上等着回岛的员工们,在船上从下午坐到晚上,没一个人说要先回去,没等到裴总师上船,就甘愿这么冻着。
夜里海风冷的刺骨,不断地从舱门和舷窗钻进来,裴温只穿了件薄薄的夹棉外套,还是周鸿钰硬给套上的,手脚冷的几乎要失去知觉,寒气顺着小腿往上攀,他抱着挎包挡在胸前弯下腰遮住小肚子,将那里始终捂的暖呼呼的。
第三十一章
周鸿钰在岸边来回踱了很久了,说是下午回来,结果快到十二点还不见人影,岸边有些员工家属也在等,今天的船竟回的这么晚,从来没有过的。
望穿秋水终于盼来那盏摇摇晃晃的小航灯,穿还没泊稳,周鸿钰就跳上甲板冲进舱里去,旁边起身将要下船的员工被周总师一个滑跪吓得差点站不稳。
“裴温!裴温!醒醒!“ 周鸿钰跪在裴温脚边看他抱着鼓鼓囊囊的资料包蜷着身子一动不动的。
裴温被冻的正咬着牙关,一张嘴就是上牙打下牙的颤抖声,周鸿钰摸他的手脚,冻得像冰块,又顺着脚脖子往上摸,小腿也是冰凉。
周鸿钰脱下军大衣将裴温裹着抱出船舱,当着那么多员工还有家属的面,裴温倒是难得的不挣扎,安静地扶着肚子躺在周鸿钰怀里闭着眼睛。
周鸿钰将人抱在手里心才落到实处,七个多月的身子这么着囫囵抱在怀里竟有些轻飘飘的,不禁将人搂紧了往家跑。到家脱了衣服一摸才知道,连大腿根都是冷的,赶忙扯了毛巾包热水袋塞在裴温脚下。
周鸿钰生气又心疼,气他说好的下午结束,结果不知忙什么这么晚才肯回来,心疼他冻成那样还用布包捂着肚子。
“鸿钰你怎么了?” 周鸿钰从进门就一句话不说,上了床一头钻进被窝。
“囡囡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像爸爸一样不听话?“
周鸿钰埋在被子里跟宝宝说话,不理裴温。
裴温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又自己跑到码头,在船上冻了那么久,宝宝白天跟爸爸抗议无效,晚上到了父亲跟前拼了命地诉苦,小屁股不安分地来回拱,小脚丫踢的老高,周鸿钰偷偷去看裴温的脸,看到他正锁着眉头,一手在腹侧握着不敢动,就知道他生殖腔又痛的厉害,
“囡囡轻轻地,爸爸很疼“ 周鸿钰小声地和宝宝说话,嘴唇上的软肉搔过肚皮上的薄软皮肤,痒痒的,裴温听不见他们父子俩在说什么,但从回家后周鸿钰一句话也不跟他讲,他知道周鸿钰在生他的气,只好借着宝宝来与他搭话,
“你们在说什么呢?“
“悄悄话!“ 周鸿钰两手盖着他的肚子,生怕宝宝告密似的。
“我也不能听么?呃… “
宝宝一脚踢在侧腹,裴温霎时白了一张脸,白天就爱踢那处地方,裴温没安抚他,结果晚上他还要照着那里踢,跟爸爸生气。裴温心想,这父子俩真是一条心,连生气都要一起的?
“噫!囡囡不乖,刚刚说好的呢!“ 周鸿钰佯装惩罚一般轻轻拍着裴温肚皮上的小鼓包。
“鸿钰,我饿了“
自从裴温怀孕,周鸿钰就差每天追着人喂饭,听他主动说饿了,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差点激动的跳下床奔厨房去,但他还记得自己在惩罚裴温,在与他”冷战“,他依旧趴在被子里,顺着宝宝轻轻蠕动的小身子抚摸,隔着裴温的肚皮和宝宝玩亲亲,裴温小腹被他亲的发痒发热,看着周鸿钰的大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