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知道”

“那你一直没去看过他的女儿？”

“看啦！小丫头烈着呢，跟他爸一模一样，你亲她抱她都不让，也不肯说话”

“嗯……“

“好了别想了，少卿会把人追回来的，放心“

“哦…“

“你总是想太多，又要担心国家大事，又要担心潜艇进度，还要担心员工私人问题，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自己？担心担心我，还有囡囡！“

“你？周所长工作顺利，家庭美满，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温笑着问他。

“那…这…囡囡！囡囡五个月了才这么大点，还不会动！是不是该担心？“

“医生说他很健康，只是长得小…“ 说到这个，裴温就开始底气不足。

“那你呢？你自己说说，有他以后瘦了多少斤？哪有你这样的？啊？“

周鸿钰咄咄逼人，裴温心虚，只好举起笔记本当鸵鸟，翻过身去捂着小肚子不理他，也不让宝宝听见父亲说话。生殖腔里又开始绵延的撕裂感，每到晚上，这种痛就格外清晰。

裴温侧着身子闭着眼将头埋在笔记本里，被子下的手抚着小腹，即便是痛的厉害，也是无比轻柔的手法。周鸿钰看他不说话，也不看报告，将笔记本收走，慢慢扶他躺下，拿了小睡枕垫在腰后，自己也躺上去从后头将人拥进怀里，伸手覆上他正揉抚小腹的手，感受掌下紧致的小巧的圆润。

等到裴温入睡，周鸿钰万般不舍地起身继续工作，蹲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摸着宝宝交待，

“囡囡要乖乖的，爸爸很辛苦”

掌下是叫人不易察觉的涌动，周鸿钰又惊又喜，愣在那里，直到手被裴温的盖住，

“他…他会动了？” 周鸿钰“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激动地要抱着裴温转上几圈才好，

“好像…好像是…” 裴温也不可置信，这是第一回。他正闭着眼忍痛，忽然腹中一阵咕涌。

周鸿钰看裴温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开始担心

“疼不疼？” 他用指腹蹭一蹭刚刚动作的地方，想起医生说的孩子会撑开萎缩的生殖腔，不由地开始心疼。

“还好…” 裴温以为，大概怀了孩子的坤泽都会这样的，孩子在肚子里翻身哪有不痛的？

两人交叠着手心放在肚皮上期待下一次宝宝的回应，结果宝宝一点面子不给，一动不动。

“他是不是睡着了？”

“唔…有可能…睡吧睡吧！”

周鸿钰替他重新垫好小枕头，拉了大灯催他睡觉。裴温不愿跟他说实话他是知道的，脸白成什么样了还跟他说“还好”，他看着可一点也不好，当即连夜工作，天刚亮的时候，就去厂里托人将稿纸送上山，要人带话“我要去医院一趟，请假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裴温就看见周鸿钰坐在床边，双手抱胸冷着张脸

“今天别去厂里了，跟我去医院”

“唔…还没到检查的时候呢”

“肚子疼为什么不说？”

周鸿钰看出他不舒服，却是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挑了这一项只是诈一诈他。没想到他一说一个准，裴温还没完全清醒，被他这么一吓全交待了，

“我不发现就这么忍着？” 周鸿钰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他的父亲，不是吗？”

“不想让你担心…”

“你煞白一张脸就不让我担心了？”

“…” 不是裴温不说，只是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着疼痛心里却是开心的，也许这就是他孕育一个孩子以后的改变。

“疼的厉害吗？” 看裴温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被口埋着瘦的削尖的下巴，周鸿钰又软下心来。

“有点…但是他在长大，我很开心” 裴温想到年前住院时被医生反复判决不能有宝宝，结果现在竟然有一个小生命在他的肚子里，逐渐撑开他萎缩的生殖腔，一天天长大，他心里的喜悦将那些疼痛带来的不适都掩盖了。

周鸿钰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拿了袜子衣裤坐在床尾握着脚心替他套上袜子，裤腰小心地盖住下腹微隆在腰侧将褡袢轻轻扣上，又将人托着腰抱起，这些事他都做熟练了的，心里想着他这样对裴温，结果裴温呢？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一句实话也不愿跟他讲，气的一拍膝盖站起来，

“自己穿鞋！”

自己走到门口回头看见裴温扶着小腹正叉开腿要往下弯腰，又三两步冲到床边，一声不吭地给人把鞋穿上。

第三十章

裴温刚进大跨车间的门，船厂主管就跑到他面前，指着杂志上的一则报道，说

“总师，美国人装了大陀螺！” 声音不大，裴温却听的心惊肉跳。

陀螺旋转是就是最好的稳定系统，航天器和火箭都有装陀螺仪的，现在美国为了稳定潜艇水下姿态，也搞了个六十几吨重的旋转大陀螺。

他带着整个实验组刚刚解决水下重心的问题，在闷热的地下水池实验室里不知度过了多少日日夜夜，更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才得到的数据，结果现在很可能要因为这个“大陀螺”被全部推翻。

裴温拿过杂志翻到封面，《Science and technology》，竟是美国官方的技术杂志，这叫他不得不重新考虑重心稳定系统的设计方案。六十几吨的东西，如果要装到艇上去，那是什么概念？那就需要在艇上辟出一个很大的舱室用来容纳它和它的辅助装置，这样势必影响排水量，最终影响航速，这样一来，不仅潜艇的总体设计需要重新计划，甚至要将之前所有的努力推倒重来。十月秋高气爽，裴温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盯着眼前摊开的杂志，一阵冷一阵热，手心不断地冒汗。

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就这么坐着想了半天，眉头紧锁，终于撑着桌沿站起身来，站在二楼扶着栏杆朝下望。这则消息已经传开了，别说裴温，所有人都没胃口吃饭，脸色愁云惨淡地聚在他办公室门口等总师表态。

“开会吧”

从这天起，裴温不断地失眠，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艇体自重摇摆数据，他睡不着，宝宝也不能安睡，夜里不肯乖乖睡觉在他肚子里挥着小拳头，踢着小脚抗议，宝宝不知道爸爸的生殖腔痛的厉害，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催爸爸休息。裴温被肚子里踢踢踹踹的动静搅的只能忍疼轻轻拍着肚子哄孩子睡觉，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思维才能暂时地从那堆数据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