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裴大教授怎么这么爱哭？嗯？” 周鸿钰捧着他的脸。

“我…我不是…我以前…” 裴温仍在啜泣。

“好了不哭了，我们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成？等拿了结婚证明，我天天努力！” 周鸿钰搂着他，一会亲亲鼻子，一会亲亲眼睛的，直到裴温不再淌眼泪了，又逗他，

“你总是劝大家要克服困难，迎难而上，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只会哭鼻子了？羞不羞？” 周鸿钰刮他哭的潮潮的鼻尖，黑暗中发出一声极其宠溺的笑来。

“这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快睡吧，刚出院就这么辛苦，我心疼“ 周鸿钰将人面对面地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第十四章

年前研究小组在裴温的带领下给制艇定了大致的方案，设计建造两条线并行，艇体和和动力并行，并总结出七项技术难点：艇型，结构，动力，通信，武备，动力，水声和生命保障，逐一攻破。大致的方针有了，裴温给研究人员们放了三天假去陪家人。进了岛，怕是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裴温让组员回家，他自己却是没有家人要团聚的，于是早早地要收拾东西搬到岛上去，早些熟悉环境，做开工准备。周鸿钰手头的工作正到最关键时刻，他需要早点进岛考察地形，找到一个适合建立和反应堆基地的地方迫在眉睫。是以他早早写信告知家里过年不能回到上海，大年三十的和裴温一起登了岛。

冬天岛上严寒，大风刮得风沙都围着人打转，干枯的树枝被吹的要断不断地随风乱摆，满眼荒凉破败。

周鸿钰从船上一件一件地往下卸他二人的行李，裴温就一箱一箱地往下搬从研究所带来的资料。从早上忙到下午，总算把房间布置得像样些。

岛上条件艰苦，宿舍楼还是泥坯子糊的墙，上厕所用水都要到一楼的公共水房去，一拧水龙头全是泥沙，他二人到的早，锅炉师傅不在，热水炉子要自己往里加柴加水的烧。

周鸿钰在房里转来转去，显然是有些兴奋。裴温还怕他这样“走资“的少爷不习惯要皱眉头呢，看来是他多想。

“鸿钰，你在找什么？” 裴温拉住满屋子乱转的周鸿钰。

周鸿钰一把握住裴温的手，带他绕过地上的木头箱子，坐在床边上，小心翼翼地从胸口掏出张红纸来，

“你看！结婚证明！以后啊，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家！”

周鸿钰激动地从后头将裴温搂在怀里，带着他轻轻展开那张红纸。

“徐政委说，我们俩结合，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不仅用不着整天神神秘秘，以后孩子还能跟着我们造艇！哈哈”

“呃…”

“我们照着医生说的方法试试，好不好？” 昨天是生殖腔用药的最后一天。

裴温捏着那张红纸，在周鸿钰怀里点头。

“鸿钰，我们把这个贴起来，贴在…贴在床头？” 裴温笑得温柔，让周鸿钰心猿意马。

周鸿钰还在晃神，裴温摇头自己又否定自己刚才的话，

“不行，贴在床头要落灰，还是要压在箱子下面，用纸包着” 裴温也开始像周鸿钰那样满屋子乱转了。

他们收拾好床褥桌椅，把带来的大箱子一个一个地摞在墙角，周鸿钰忙着扯电线，裴温打扫屋子，他把那张红色的结婚证明用报纸细心包了一层又一层，压在箱子底下。周鸿钰该看着他弄的，因为裴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傍晚的夕阳透过木头窗照进屋子里，送着冬日里最后的余温。周鸿钰不时地观察橘色眼光中的裴温，再低头时，是克制不住的扬嘴角，

“鸿钰，穿上外套吧！天快黑了，别着凉” 周鸿钰穿着单衬衫站在椅子上接电线，裴温站在下头提着他的大衣要他穿。

“不冷不冷！就快好了！趁天没黑接上，晚上我们开电灯！” 周鸿钰才不冷呢，没什么比裴温的笑更让他暖心的了。

除夕夜里，本该是阖家团圆一起吃年夜饭的日子。岛上漆黑一片，只有一间小屋，亮着如豆灯光，走近了看，光才亮些。

“你饿不饿，我带了些白菜，还有面粉来，卸在锅炉房了，我煮点汤” 周鸿钰看着坐在床边上对着墙角木头箱子发呆的裴温，握住他的手轻轻捏着。

“你会煮汤？” 裴温笑着打量他，他今天显然比往常活跃一些。

“会啊，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自己煮汤的！小元说快赶上周姨了！”

“哦？那好啊，那我要尝一尝”

“你跟我一起去锅炉房，你烧柴，我做饭，我们乾坤搭配，干活不累呀！”

“好！你等等我”

裴温绕过周鸿钰到桌子上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棉布包着的饭盒，拉着周鸿钰往锅炉房去。

周鸿钰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为爱人洗手做羹汤。

他当初要出国的时候，家里怕他年少心大，放出去要回不来，何况周家就他一个孩子，万一跑了那还得了，舅舅看出母亲的焦虑和担心，擅自做主给他定娃娃亲，早早地让两人见面。舅舅拉着周鸿钰说，“你在外头再有成就，总归要成个家留个后，家里有个人等着你，在外头才能心安“。 周鸿钰当时十二三岁，正是满脑子新思想的时候，什么成亲什么留后？谁爱成亲谁成，反正他不要。他回舅舅“青年人首先应该献身祖国，没有大家就没有小家！” 舅舅和母亲拿他没办法，只当他还小，等他大一些再提，好歹亲定下了，也算是成了一半。

周鸿钰想起自己那时说的“大家”“小家”，他不禁摇头，发笑，他现在是甘愿被囚在爱情的”牢笼“，逐渐有些明白，舅舅说的有些道理。

周鸿钰盛出自己那锅面疙瘩菜汤，放在灶上，裴温从锅炉后头钻出来，手里还抱着那个铁饭盒。他拉着周鸿钰与他面对面坐在锅炉边的小杌子上，打开饭盒伸到周鸿钰面前，

“这是我从所里带来的汤圆…给你的“

裴温昨天中午特意去食堂要了糯米粉自己搓的，弄得手上脸上沾的到处都是糯米粉。食堂的阿姨强烈要求帮忙，被裴温拒绝。最终一个人埋头默默地苦战小半天，蹭的一袖子的白，总算端出一盒白白嫩嫩的汤团子出来。

裴温从小到大没吃过汤圆，团圆吃汤圆，吃了汤圆能团圆，他踽踽独行了二十五年。今年要和周鸿钰在一起过年，也算得上是团圆。

“给我的？这是…汤圆？“

“嗯，我给你煮“

周鸿钰打眼一看那大小不一，互相黏在一起的汤圆就知道是裴温亲手搓的了，笑而不语，眯着眼欣赏裴温在昏黄的灯光下给他煮汤圆。

周鸿钰端着那个铁饭盒，笑着问裴温

“这是从食堂买的？“

“嗯“

“什么时候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