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1)

苏杭和徐少卿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后没多久就怀孕了,两人却都没什么经验,一时察觉不到小生命的到来。礼拜天徐少卿依旧早早出门,苏杭去看病,说自己行房肚子疼得厉害。医生做了检查让他去北京,说有可能怀孕了,但是有流产风险,需要保胎治疗。

苏杭当时生媛媛的时候刚十七,在乡下瘦的皮包骨头,骨盆紧又不会使劲,生媛媛时疼了三天两夜,身下撕得血肉模糊却没法坐月子,那时候接生员说他下面坏了恐怕以后生不了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半信半疑,这些年潮期稳定应当还算正常,但是眼下腹痛厉害,医生又说让卧床保胎,便没有去上课。

媛媛今天在舞蹈教室和法语课都没见到他,回家后迅速搜寻着,最终在父亲房里找到蜷缩在床上的苏杭。即使她一直和苏杭闹别扭,这时候也担心起来,她问,“你..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苏杭转过来,脸色惨白,额头冒汗,说,“媛媛,媛媛回来了,对不起,爸爸今天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媛媛站在床边,已经十分担心,但她强忍着,好像是对爸爸这些年不来看她的惩罚,她说,“舞蹈班的同学等你一下午。”

苏杭闭着眼咬牙忍着腹痛,被子下紧紧按着小腹,媛媛见他不说话,却看见爸爸颤抖的背,她知道爸爸今天不一样,或许是生病了,媛媛扭头夺门而出去找父亲回来。出门时听见爸爸叫他,她也来不及回头了,只一直往船厂跑。

徐少卿回家时床上都是血,苏杭躺在被子里已经不省人事了,去医院的路上苏杭呜呜咽咽拽着他的手说“卿卿,卿卿,好疼...呜!”,徐少卿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见他腿间汩汩冒血,热烘烘的腥气扑鼻,一路上不敢动他,到医院时还是医生将苏杭抱到平车上推走的。

徐少卿脑子发懵,跟着到了抢救室,又抱着同样害怕的媛媛本能地跟着跑到引产手术室,他这才想起问苏杭的情况,护士说,“孩子保不住了,你签一下字吧。”

苏杭在医院醒来时,徐少卿抱着女儿陪他,他故意不睁开眼,听徐少卿和女儿说话,媛媛说,“爸爸生病了,爸爸今天没有去上课,我回来时爸爸躺在床上,也不和我说话,也没给我做蛋糕吃。”

苏杭听着女儿一连几个”爸爸爸爸”地叫,美的冒泡,小腹里钻心的绞痛都似乎缓解不少。他沉浸在幸福中过了好一会却听徐少卿十分嘶哑的声音,“媛媛乖,等爸爸醒来,你叫他一声,好吗?你叫他,爸爸就好得快些。“

媛媛竟然毫不犹豫说,“嗯!”

父女俩大概又抱到一起去了,徐少卿亲了女儿脸颊,说,“好闺女。”

苏杭这次由于孕早期情绪波动,劳累和房事过度导致流产,他进岛来没两个月就掉了一个三个多月的孩子。徐少卿想,大概是那段时间他和苏杭发生过几次大的争吵,又每次以性的方式解决,将他带回岛上后更是不分昼夜地弄他,像是要把这六年的全都补回来。苏杭常跟他说肚子不舒服,徐少卿却当耳旁风,心想弄得那样激烈不舒服大概才是正常的。他还沉浸在后悔和自责中时,苏杭已经逐渐恢复了。今年大年三十,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媛媛抱着苏杭要讲故事,要用法语讲,徐少卿这次不敢大意,说爸爸照顾肚子里的小宝宝很辛苦的,父亲替他讲。

苏杭和裴温一直相处很好,起初他刚来时,裴温很照顾他,他记得那时候裴温刚刚失去女儿不久,他也刚流掉他和徐少卿重逢后第一个孩子。后来裴温向他传授经验,“孕早期很难熬,孕中期也会不舒服,孩子大了动起来很疼”,苏杭不以为然,他怀媛媛的时候,除了偶尔腰酸,并没有异常,孩子整天踢到肋骨也并不难受,苏杭问他“孕晚期呢?”,裴温却不知道怎么答,说“我两个孩子都是早产,估计更加难捱吧”,裴温还说,“生孩子很疼,那种疼痛无法形容,我第一次时差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你还小,可以过几年再要“。苏杭那时候已经给媛媛生下一个弟弟一对双胞胎妹妹,知道裴温说的并不属实,纯属夸张,哪有坤泽这样的?他十七岁生媛媛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味用力,孩子出来时真像痛痛快快拉了一回,产口烂成那样,月子也没坐,熬过十来天也就好了。

苏杭却没有揭穿他的夸大其词,回去后把这话讲给徐少卿听,夫妻俩在床上不禁唏嘘。徐少卿说,“他不是那种信口胡说吓唬人的人,小珺出生的那晚,还是我送去医院的,那一路上血滴的到处都,到医院抢救一夜人才回来”,他搂着苏杭,“你知道小珺生下来多重吗?”,苏杭摇头,徐少卿说,“三斤二两”,苏杭大惊,说,“竟然能活下来!”,徐少卿又说,“那你知道他家老二,生下来多重吗?”,苏杭摇头,眼里却是震惊,徐少卿比了个二,说,“两斤不到,990克”,苏杭立即开始回忆周元瑥的模样,那个孩子,怪不得总是生病,原来是这样。苏杭说,“他们家真不容易,这样的孩子也养大了...怪不得他们结婚那么久...唉”,徐少卿说,“鸿钰舍不得让他生孩子的...”,徐少卿又抹上苏杭隆起的小腹,说,“他踢你,你疼吗?”,苏杭疑惑的看着他,说,“不疼,他比媛媛还乖呢”。徐少卿又问,“你生的时候真的不疼吗?”,苏杭说,“疼啊”,徐少卿拧起眉头,苏杭知道他又要说教,指不定也要跟周鸿钰似的不肯再要孩子,苏杭连忙说,“就像要拉肚子急着去厕所那种疼,叫什么来着?嗯…里急后重!你懂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徐少卿说,“你蒙我呢”,苏杭说,“我从美国跟你到这里来,干嘛蒙你?”。

从那以后,苏杭就与他经常往来,不过他对裴温和两个孩子更多了一层怜悯,怜惜。有时候他看裴温,学跳舞的人的小习惯,他能透过衣服看穿裴温的身形,肌肉,骨骼,在他呆过的舞团里,很少有人比他更瘦,不过他仪态好,四肢修长五官舒展,加上在苏联这种擅长芭蕾的国家留过学,如果不干这行技术工,或许早已跳到首席。

他问裴温,“你在苏联的时候,跳过舞吗?”,裴温说,“前三年跳过,不过是交谊舞,康康舞”。苏杭说,“你有很多舞伴吗?”,裴温摇头,说,“我那时候身体不好,不能久站,所以进了乐团,拉小提琴”。苏杭听到他身体不好就止住话头,问,“那后来呢?”,裴温说,“后来转专业,去了莫斯科,时间太紧了,辞去弦乐团的职务一心读书了”。苏杭大概知道这段,是徐少卿告诉他的,他说,“没事的,你想跳舞,或者还想拉琴,老周会满足你的”,裴温指着柜顶的盒子说,“我现在没时间了,这把琴留给珺儿了”。

苏杭知道他们工作忙,也尽量帮忙照看孩子,见面时常故作“求教”,裴温也乐于分享一些育儿经验,不过他的育儿经验对苏杭来说大多也是用不上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到浙大后裴温将元珺安置在图书馆里,带他选了书嘱咐他不要随意走动。元珺每天坐在图书馆里,说是来见父亲,等了五天都还没见上,爸爸也总不陪他睡觉。晚上裴温从实验室出来,站了两天一夜,小腹坠得路都得扶着墙走。

他想歇息一晚再带元珺进山,元珺躺在他臂弯里,“爸爸,我想找父亲”。

“爸爸很累,明天出发可以吗?”,元珺乖乖抱着他的手睡了。

天还没亮元珺又提起,“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找父亲?”

裴温带着元珺去镇上买了些饼干糖果,给元珺买了汽水,又给周鸿钰买了件新衬衫。他们跟着采药的村民上山说找一个水电站,然而村民只知道大致方位,到半山腰就说不知道路了。涉及机密裴温也不好多问,或许村民们也是出于保密不愿告知。

绕了些弯路元珺逐渐走不动,裴温背起他往上爬,爬一段就坐下歇歇,小腹坠胀越来越强烈,只好带着元珺坐在石头上吃一些干粮,双腿分开抱膝坐了会才稍缓和一些。起身没走两步又坠得难忍,元珺吃了红糖香糕,喝了不少汽水,很有精神,迫切地要见到父亲,他看爸爸坐在石头上按着肚子,拽着裴温的手,“爸爸,珺儿牵着你,我们快快走。”

好容易赶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水电站,这片联排的草棚就是周鸿钰带工程队住的地方,天色逐渐昏暗,门口保卫正在巡逻,见他带着元珺,立刻上前拦住质问,“什么人!”

“周鸿钰家属,叫裴温”

门里的保卫长发现门口异常,揉眼出来打量一会,倏地站直身板,“裴…裴教授!您怎么到这儿来?”

“来出差,看看鸿钰。”

保卫长引着他往里走,“周院这会儿估摸正开会呢,您得等等…”。

裴温小腹闷胀绞坠,两腿微颤不断冒冷汗,想必脸色也十分难看,正想着见到周鸿钰要如何解释,眼下正好可以缓一缓,“有空屋吗?我想睡一觉。对了先别告诉鸿钰我来,我醒了再说。”

父亲在工作元珺也不闹了,爬了一天山腿脚又酸又痛,比裴温睡得还沉。第二天裴温醒后向保卫长询问周鸿钰会议是否结束,保卫长带着他去周鸿钰的那排屋子指了指,“四点多才结束,周院估计刚睡下”。

“行,没事,你去忙吧”

保卫长走后,裴温在屋门口见到一位扎着围裙的小伙,看着大概十八九岁,

“你好,请问你知道周鸿钰的办公室在哪儿吗,我是他家属,想进去坐会儿。”

小伙瞪了眼又眯回去,“家属?你…你,你等等,等周院醒吧…他的办公室不准别人进。”

他又用带着强烈质疑的眼神将裴温上下打量,听说周院已经有两个孩子,眼前这个坤泽么…虽说脸长得和周院是挺般配,可瞧着明明是没有生育过,他是假的!

小伙轻手轻脚进了右边屋子,又抱着瓷盆出来,里面是周鸿钰换洗的衣服,臂上竟还搭着汗衫裤袜等贴身衣物。在家的时候,周鸿钰不叫他做洗洗刷刷的活,更不会叫他洗内衣内裤之类。裴温极度震惊地盯着那个小伙熟练地将衣服一件件翻来覆去地检查,又捡进木盆里,他和周鸿钰结婚这么多年从没有这样过,更别说是去检视周鸿钰的内裤。

小伙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紧了紧裴温身后的木门,“不能进!”

裴温转回后排屋子打算带着元珺四处走走,小伙瞧他牵着个孩子出来,这孩子虽嫩嘟嘟可爱极了,可跟周院一点也不像,更加怀疑裴温的家属身份。

山间浓雾弥漫,依稀可见四周草木凋零,偶有一两声鸟鸣雀啼,转到半山腰也没见到山茶花的踪影,倒是腊梅幽香丝丝缕缕地在鼻尖飘散缭绕。元珺像一个小哨兵,跑出去一小段四处张望又跑回来汇报前面有什么。

他想起周鸿钰第一次带他上山的时候,他因为有元珺行动不便,还是周鸿钰背他上去的。现在周鸿钰仍旧住在山里,条件如此艰苦,却有这么个人照顾着,或许只是生活助理吧…裴温反省,当初小陆姑娘不知帮他们洗过多少贴身衣物,那时怎么不觉得这是一件越界的事?

南方少有大雪,雾气消散后,眼前光秃秃一片青灰延伸到远处山顶,稀疏几棵松树做点缀。元珺对冬天不下雪的世界十分好奇,掏出竹蜻蜓玩,撒开腿追着四处跑了一会,跌了几个跟头,手套棉袄上枯草树叶粘得到处都是,气喘吁吁摘下小绒帽将竹蜻蜓递给裴温,“爸爸,给你玩一会儿。”

裴温带元珺回来时小伙正在屋前晒地瓜干,裴温兀自推开办公室进去了。

“哎哎!出来呀!说了不能进的”

八天的工作压缩成五天,大量的实验数据和绘图工作需要在下次会议前完成,裴温不得不尽量挤出时间完成一些文书工作。元珺坐在他旁边吃萨其马,吃完看见文件柜里眼熟的信封,是他写给父亲的信,又在旁边发现新一期的水浒画册。

小伙不敢进,在门口叫他们出来,又命令元珺不准碰任何东西。元珺抽出画册立刻抱着跑回裴温身边,小脸挂上无辜,“是父亲买给珺儿的…”。

周鸿钰起床洗漱后正清理剃须刀,小江十万火急之势冲进来,“周院有人进您办公室,拦不住又撵不走,还有个娃娃乱翻东西,还说是您家属!”

“砰!”,剃须刀砸进瓷盆里,“人呢?”

“还赖在办公室不肯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