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道声音却从旁边传来,软软糯糯,口齿不清地问:“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聂蓉急忙推开他,满面羞红,强作镇定道:“没做什么,悦儿醒了?”
严辞迅速正了神色,问她:“怎么没和我说悦儿在这儿?”
聂蓉小声回答:“她中午死活不睡,玩到下午才睡着,我便留她在隔壁睡着,忘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走过来的小女儿抱到腿上,悦儿却仍记得刚才的事,睁着大大的眼又问严辞:“父亲,你们在玩什么?”
她大概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好玩的,所以如此孜孜不倦地问,聂蓉还不知怎么回答,严辞就将她抱过来道:“悦儿想不想要弟弟或妹妹?”
聂蓉听他这样问,在一旁含笑睇他一眼,悦儿却懵懵懂懂,很快回答:“想要妹妹,哥哥总不和我玩。”
欢儿和璋儿年龄更近,小孩也更喜欢和大孩子玩,所以欢儿常拉着大哥一起玩,就把小妹妹扔下了,悦儿觉得孤单,自然想要个和自己一样的妹妹。
严辞便说道:“那等段时间,我与你母亲再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悦儿欢天喜地地说“好”,聂蓉在一旁嘀咕:“别瞎说,回头她出去乱说……再说哪那么容易。”
得欢儿,她觉得是上天怜悯,没想到后来隔了好几年,竟然又有了悦儿,这下她觉得心满意足、天恩浩荡,什么都不再求了,没想到他现在还又起这心思,她怕上天知道了,嫌他们太贪。
严辞看着她道:“事在人为。”竟然还把那“人为”咬得非常重。
聂蓉轻轻敲他背后,脸上泛起一阵娇红。
春色怡人,满室温馨。
? 104、番外14
一夜寒风起, 雪飞满天,隆冬将至。
长宁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碧纱窗外的茫茫白雪, 双目无神,形容枯槁。
她与姑姑柔嘉公主一同陪太后至青州祭天祈福, 太后不幸薨逝,她又病重,于是稽留在此。父皇派近侍来报,说沿途路长且阻, 冰天雪地恐生意外,让他们在青州待至开春, 到那时便带着太后棺椁回京城举行葬礼。
她却觉得, 自己可能捱不到那个时候,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了。
到那时,一连接回两副棺木, 父皇该是多伤心欲绝?
她不曾见到母后的面,也没有同母胞弟胞妹,又是夫妻离心, 独子早夭,除了父皇,她便再无人可惦念, 茫然四顾,似乎只有父皇会为她伤心两天。
也只有两天罢了, 父皇怜她,可身为一国之君, 他要牵挂的事太多太多了。
一阵微风自碧纱窗外吹拂而来, 长宁开始一阵阵咳嗽, 瘦弱的身躯倦成一团,几乎要将心肝胆都一齐咳出来。
宫女急忙进来关上窗,早就服了药,只能给她喂暂且止咳的枇杷露,担忧道:“公主先睡一会儿吧,这窗是万不能再开了,等哪日天晴了,奴婢扶您出去转转。”
长宁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直至咳嗽终于停止,嗓子已是一片隐痛。
她倒想睡,睡了便没这般难受了,可又哪里睡得着?这身躯,终究是不行了吧,早一日魂归,早一日解脱。
宫女扶她半躺着,她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着。
昨夜咳了半宿,终究太累,躺了一会儿,倒真迷迷糊糊做起梦。
梦里,她还未嫁,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带着身旁一群宫女,在御花园里捉蝴蝶。
一转头,便见到个容貌俊俏,不染纤尘的少年郎,她见他品貌不俗,不由多看了两眼,旁边宫女便告诉她,那便是前科的探花郎。
她心中越发倾慕,满目柔情看着那少年郎,没想到那少年郎骤然抬起头来,朝她露出一脸憎恶。
他说:“齐大非偶,不敢高攀。”
忽然就醒了过来,咳嗽又起,身旁人连忙扶她,给她喂枇杷露润嗓,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再一看,身旁不是宫女,而是姑姑柔嘉公主。
“是做梦了?梦到了什么?”柔嘉问。
长宁拿手帕拭了泪水,遮掩道:“没什么,就是咳出了泪,姑姑怎么来了?”
柔嘉说道:“我带来了一个人,你要见见吗?”
长宁摇摇头:“我这样子,怎么见人,算了吧……”
“是青州聂知府。”柔嘉说。
长宁愣住,怔怔看向她。
柔嘉说:“他已在宫外等候,见吗?”
长宁看着她苦笑一声:“姑姑叫他来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好见的?”
柔嘉说道:“你这样子,药石无效,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再说,你不是说自己捱不到开春了吗,既然这样,临死前见他一面,骂他几句又有何不可?他家里那个泼妇,之前可是当着下人的面毁谤自己婆母与人有染,把婆母气得大病一场。姑姐安阳侯夫人亲自过去训斥了弟媳一顿,逼着要人接弟弟回去休妻,吓得她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才算作罢,你当他不知道?你便当面问问他,得此贤妻,滋味如何?”
柔嘉公主向来行事不拘小节,这一番话说下来,倒让长宁有些想笑。转而想到自己的确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真要临死前见他一面,倒也了却了心中忿郁。
转头又问:“姑姑怎么和他说的,他就来了?”
柔嘉倒是干脆道:“我就和他说,你病重,让他来看看,他没多问,就来了。”
长宁犹豫一下,抚了抚自己的脸,颓丧道:“我这样子,一脸病容,没一点人气,怕是只叫他笑话。”
“咱们长宁天生丽质,就算病了也是个病西施,好看得很。”柔嘉公主说道,“再说,你是公主,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莫说不敢直视殿下尊容,就算直视了,还敢评价?不活了他!”
长宁公主轻笑一下,想整整仪容,却又是一番咳嗽,让她极为难受,不得已只好放弃,只唤宫女来给她松松挽了个髻,披了件衣服,就传人进来。
在床上等待时,她想起了自己方才做的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