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泥娃娃倒是做得色泽鲜艳,憨态可掬,可见手艺不差,聂蓉见有个男娃娃神态板正严肃,倒有点像严辞,便直接挑了过来道:“我要个这个。”
女子拿盒子给她装好,她又看了个长相最好看的女娃娃,也挑了出来道:“就这两个吧。”
女子将两个泥娃娃摆好装起来,问她:“娘子还想要个小娃娃吗?”
这一问,倒让聂蓉愣了,一时忘了是说泥娃娃,还是说真的孩子,呆了一会儿才鬼使神差点点头。
女子便在身后盒子里挑了挑,拿出一只胖胖的小童子过来,摆在了一对泥娃娃中间:“这几只泥娃娃送给官人娘子,祝官人娘子顺遂美满,福泽绵长。”
说完,稍侧身朝两人行了个万福。
这样的福礼,是达官贵人间的礼仪,平民女子就算会,也做得没这么标准,更何况这女子这一福,身姿形态神情都是最好看的模样,不如贵女们端庄,却比贵女们更有风情。
聂蓉有些意外,抬眼却见她身旁的夫君也讶异地看着妻子,但并未反对或是出声呵斥,明显是性情温和又体贴的人,而严辞则拿了泥娃娃盒子,和气道:“谢老板娘,天下大治,老板娘苦尽甘来,也会安康无恙的。”
他明白,这女子虽未多说,但无疑是满意现在的日子的。当时他放过了她,和她说活下去才有希望,她果然活了下来,还离开了教坊,做起了寻常百姓。
作者有话说:
? 96、番外6
离开泥娃娃的摊子, 聂蓉不依不饶,逼问严辞这老板娘是谁,两人是不是认识, 是不是老相好。
严辞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出了那女子曾行刺自己的事, 最后解释道:“就是你十九岁生辰那晚,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把你生辰忘了。”
聂蓉想起他那日的满身酒气,又想起他怀中那副带着胭脂泪的手帕。
其实她一直将那副手帕记得清楚, 偶尔他晚归,她还会想, 是不是他也有心猿意马的时候,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怜惜一个乐营女子。现在才知,他被人行刺,险些丧命, 可她却只看见他身上带了胭脂的手帕,没见到他的疲惫与失意,也不曾想, 为什么他从来不贪酒,那天却要喝那么多……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了。”她声音略有哽咽道:“朝中同僚, 说话总要留三分,不能推心置腹;家中母亲年迈, 总不能让她心忧;你弟弟也不在家中,你有了什么难处和心事, 除了我, 还能和谁讲?总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我虽不是什么谋士,但一定守得住话,你和我说了,兴许心情也能好点。”
严辞轻轻一笑,想揽她入怀,伸了伸手,见街上行人如织,便将手放下,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好,我答应你,以后遇到事和你说,但你不能瞒着我去做些危险的事,你得明白你这脑袋想出的办法肯定不行,得和我商量。”
聂蓉知道他说的什么事,怒声道:“要不是我这脑袋,你早就毒发身亡了,还能在这儿数落我?你脑子好,就是没做出一件好事,把自己弄中毒了,把我休了,自己差点死在岭南,我拒绝了那么多提亲的人,等到你回来,给你偷了药,我觉得我脑子比你好。”
严辞又笑了起来,这下没忍住,就在当街将她搂在怀中,认真道:“对,你说得是,你脑子是比我好。”
聂蓉不好意思,连忙推开他看看周围,将帷帽正了正,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
两人回聂蓉在苏州住的小院,在房里又是一通厮混,等到隔日天色微亮,严辞便从床上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回冀州。
他动作轻,聂蓉却也知道他早上要走,心里装着事,一听见响动就醒了过来,马上起身帮他收拾。
准备好一切,严辞便同她道:“一个人要千万留意,无论去哪里,见什么人,都多带几个人,别嫌麻烦,也别太信人。在京城什么都不怕,这儿毕竟天高皇帝远。”
聂蓉点头:“我都知道。”说着交待他:“你回去也是,尽量走官道,别走小道,住驿馆别住野外小店,宁可晚两天到,也别着急。”
严辞亲了亲她:“行了,你快回床上去,再缠着我我怕我忍不住要多留一个时辰。”
“谁缠着你了……”她一笑,将包袱递给他,交待:“你随行的人也都准备好了东西,这包袱你自己背着,平时就和他们一道走,别让人看出你是主人,怕匪徒惦记。”
严辞接了包袱,回道:“再有几天我就回京城了,你也快点,我可不想等太久。”
“好好好,天亮了,城门早就开了,你走吧。”聂蓉这下舍得他了,赶紧推他走。
严辞又说:“记得写信。”最后交待完,他才离开房间,聂蓉没梳洗,不好出门,只在房门口看着他离开,不一会儿,院外传来“嘚嘚”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渐远,很快就彻底没了声音。
她不舍地叹息一声,关上房门。
严辞走后不到十天,就有信从冀州送来,是严辞的,告诉她他平安到达,以及写信当日的五天后,皇上就会率百官从冀州回京城,她下一封信就直接送往京城。
再有十天,聂蓉的月信晚了,这事少有,但也曾有过两次,她并未在意,也没往怀孕那方面想。
直到月信晚了一个多月,她又有了些怀孕的症状,比如易困倦,口味刁钻,突然爱吃酸等等,有些觉得像是别人说的怀孕的早期反应,可她硬是让自己别往那方面想,怕失望,橘儿也是,总憋着话似的,却也不敢多说。
直到某一日清早,她犯恶心差点要吐,月信也是足有两个月没来,橘儿才开口同她道:“要不然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聂蓉同意了,也没说别的,就让找个擅女科的大夫来看看月信问题。
下午橘儿便让人找来了大夫,是城里出名的黄家药铺的黄大爷,最擅疑难杂症。
这黄大爷隔着帐子搭了个脉,只须臾的时间就松开了,随意断定道:“夫人这是有喜了,恭喜。”
说完就要从凳子上起身,一旁橘儿却立刻道:“真的?大夫没看错吧,要不再看一下?”
黄大爷急了,眼一瞪,提了嗓门道:“你要信不过,再找别人看就是了!”说着要走,聂蓉连忙撩了帐子道:“大夫留步。”
黄大爷见床上夫人雍容华贵,美貌不凡,又是一脸急切,便息了几分怒火,回身道:“夫人还要问什么?”
聂蓉认真道:“大夫,实不相瞒,我成亲已近六年,却一直无所出,也找大夫看过,说我这辈子怕是难有身孕,所以大夫说我有孕,我家丫鬟才是又惊又喜,却怕空欢喜一场,这才那样问,并不是信不过大夫。”
黄大爷这才了然,复又坐到床边道:“既是这样,我再替夫人看看。”
聂蓉索性让橘儿挂起了帐子,面对面让黄大爷再次诊脉。
这一次黄大爷认真听脉,又细问过症状后回道:“确实是喜脉无疑,老夫行医数十载,喜脉是十多岁跟着家父打杂时就会的脉象,绝不会有错,若是错了,夫人可去砸了我黄家药铺的招牌。”
聂蓉被这耿直认真的黄大爷逗笑了,心中又是喜不自胜,连忙让橘儿重赏,黄大爷却只收了诊金就走了。
聂蓉与橘儿开心过后,又有些不安,便提议道:“要再找个大夫来看看么?”
橘儿回道:“还看什么,这要不是夫人身体有这回事,我早就断定是怀孕了,就是怕认错才没敢说,现在连大夫都这样说,还能有假?而且这黄大爷在苏州无人不知,哪能一个喜脉都诊错?夫人再找人看,被他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吹胡子。”
聂蓉笑了起来,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仍有些怕这是梦境,待过一会儿才想起来道:“我给侯爷写封信,告诉他这事。”
说罢就下床,铺了纸正要动笔,却想起一件事:若是严辞知道她有孕,一定要马上来接她回去的,那她不是要提前回去了?但她明明还能多待一个多月。
再有,她现在才怀孕,胎儿不稳,长途跋涉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