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之后,她便放下了笔,决定先不和他说。
等到晚上,她才又意识到一件事:她在苏州,严辞在冀州,两人明明分隔两地,她却突然怀孕了……等传回去,不是人人都知道严辞中途来苏州了?
这也太丢人了,而且他前夜半夜到,第三日一早就走,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竟然就弄出个孩子来,那可真是……脸都没地儿搁。
但所有的窘迫与不好意思,都被巨大的喜悦所掩盖,她不敢相信如此好运竟真降临到自己头上,喝了那么久的药,竟真见了效。
一天两天三天,她担心着自己突然来月事,月事自然没来,倒是她胃口越来越不好。
前两次信使送信来倒还好,到冬月时,小陶亲自驾着车过来,给她送冬衣手炉之类的,不免要在苏州休息一两日,结果这一休息,就亲眼看见她一早恶心反胃,一个早饭时间吐了两次,一次是干呕,一次吐了口酸水。
小陶大惊失色,立刻问她是怎么了,聂蓉连忙说自己没事,橘儿犹豫了一会儿,也说没事。
这古怪的神情更让小陶惊惧,急着求聂蓉说出实情,要不然他只能赶紧回去禀告严辞,她疑似生了什么病,却存心相瞒。
聂蓉无奈,只好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却又交待道:“我是想着这时候告诉侯爷,他不免要担心,反正过不久我就得回京城去,不如等我后面回去再告诉他。”
小陶在惊愕中露出一脸笑,回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这样的好事,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侯爷,我这便回去了,至于怎样决定,就看侯爷的意思。”说完就往院中跑,聂蓉在后面唤他,他回头躬身道:“夫人,这事可别为难我,我若替夫人瞒,夫人倒是没事,那我怕是小命不保。”说着朝她一笑,立刻就去拿行李牵马。
聂蓉叹声:“这小陶,果然是只听他的话。”
? 97、番外7
小陶走后没几天, 就有信使快马加鞭来到苏州,给她送来信。
信是严辞送来的,干脆利落的几句话, 交待了两件事:一,即刻收拾东西;二, 京城会有人马过来接应,她务必等着,只等人马一到就立即上车回京城,一刻也不能耽误。
言辞冷硬而肯定, 犹如下军令一样,丝毫不容拒绝, 最后才说蜀地生起匪患, 朝廷要准备围剿,他走不开,让她千万注意身子。
关于她怀孕的事, 倒是一字未提,恐怕是不敢相信,又来不及细问她, 所以只能令她赶紧回去。
聂蓉也知道这件事上他是不会允许自己讲条件的,那信上命令就是他的态度,而且她难有身孕, 好不容易上天怜惜得了个孩子,自然要以孩子为重, 便当即应下,告诉信使自己马上收拾东西等着, 只待京城人马一过来就随他们回去。
京城车马比信使晚了十日才到, 由小陶亲自率队, 带了十多名护卫,三名丫鬟,两名仆妇,另有一名大夫。
一到苏州,小陶便问聂蓉,是否能乘船,会不会晕船。陆路比水路快,相对来说也更安全,但路上却更颠簸,怕聂蓉受不了,所以严辞交待是走水路,除非她不能乘船,才走陆路。
京城少有船只湖泊,两人也没谈起过这事,严辞确实不知道她晕不晕船。
聂蓉回道:“那就走水路吧,我小时候在老家襄阳常坐船,最喜欢在船上,从不晕船。”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船。”小陶得了令,一口气也未歇,马上去备船。
他是京城安阳侯府的人,又允以重金,不用一个时辰船就找好了,是苏州最大船行的客船,足能容百余人,他们此行虽没这么多人,但小陶看中船宽敞,够稳当,所以租了下来。
此番回去,苏州本来就有的随从加京城新来的,有护卫近三十人,丫鬟仆妇十多人,小厮也有四五个,另有一个随行大夫,加上船队上的舵手和帮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微服私访。
上了船,一路却是风平浪静,莫说匪徒,就是一只鸟都没来过船上。船稳稳地在运河上航行,她也没什么事,于是整个船上的人都闲得身上长霉,无精打采。
聂蓉也闲得发慌,便趁船靠岸时让小陶买了围棋,象棋,双陆,弹棋,玩投壶的竹矢等,拿上船上供人消遣,众人这才找了些事做,聂蓉和丫鬟们一同对奕,几日下来棋艺都增进不少。
如此十多天,船队到达京城。
此时已到腊月,京城正飘着雪,凛冽的寒风一阵又一阵。
马上将到码头,聂蓉在房内待得发闷,便想去船头站一站,哪想到一出门,一阵寒气袭来,北风削肉割骨似的往身上刮,橘儿连忙喊她进来,她正准备回去,却见码头上站着几个人,为首那一人长身玉立,锦衣华服,披一件斗篷,撑着伞,静静望向这边。
虽还看不清面容,但她一眼就认出那竟是严辞,一时心中激动,没想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就等在了这里。
小陶的确派了轻舟提前去府上禀告,可他大可以等他们靠岸了再过来呀,现在这么早过来,这样冷的天,站在水边只怕吹上一会儿就要生病。
她恨不能大声喊他先找位置避风,但周身都是人,她没办法开口,倒见他朝她挥手让她进船内,加上橘儿过来拉她,她只好先回房去。
两刻之后船才靠岸,聂蓉立刻从房内出来,快步走到船头,待船上帮工将一块木板铺好,她便立刻踏上去,严辞在对面,一把牵住她将她拉上了岸。
“冷不冷?”他用身后斗篷裹着她问。
聂蓉忍不住弹了弹他发丝上飘落的雪花,心疼道:“我才要问你冷不冷,好好的站这儿吹风。”
严辞未及说话,橘儿便从后面追来,将斗篷给她披上,又立刻道:“夫人快上岸,可千万吹不得风。”
她如今的确不能生病,严辞便立刻一手撑伞一手拉了她离开码头,侯府的轿子和马车就停在码头边,他将她牵到轿子旁,塞她进去道:“快进去,里面有手炉。”
轿子比马车稳,所以严辞特地备了轿子来接她,里面又早放了三个手炉,将轿内烘得暖暖的,聂蓉进去坐下,不舍地看他,他在外面低头交待道:“我乘马车,就在你前面。”
她朝他点头,两人虽有许多话,但此时还是先回家要紧。
回到家中,聂蓉还是按礼数先去向老夫人请安。
虽说老夫人对她感情淡漠了些,但作为母亲,能容忍独子娶无所出的她,又默认严辞抱养平哥儿,还让她去苏州,已经是难得了,她在心里是由衷感激的。
严辞扶她过去,当着老夫人的面和她道:“你有孕在身,就别太拘礼节了,问候过就好。”
聂蓉朝老夫人温声道:“儿媳远去苏州,大半年未能侍奉左右,如今才回来,是儿媳不孝。”
老夫人看看严辞,又看看她,神色仍是淡淡,透着些许古怪,只回道:“无妨,辞儿都不说什么,我还能有什么意见。”说着多看了她小腹两眼,问:“你是真怀孕了?”
聂蓉回答:“是,大夫诊断过,后面也请不同的大夫把过平安脉,都说是怀孕了。”
老夫人面色犹疑,半晌才回道:“既是这样,那就先回去休息吧,胎儿还小,万事都要注意。”
“谢母亲。”聂蓉见老夫人无心多说,便乖乖退下,严辞也要随她一起走,老夫人却开口道:“辞儿你先留下吧,我还有话和你说。”
严辞便交待聂蓉:“先回去,吃点东西,躺下休息休息,再让大夫看看有无不妥。”
聂蓉点头,转身离了慧音斋。
刚才老夫人将她上下打量的眼神她自然看见了,也能看出老夫人并没有因她怀孕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