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真的失忆了,还是真的完全地信任他、依赖他,否则双生子不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话。
张锐有些内疚,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蹲下,很认真地和荆说:“我并不值得你们为了向我证明什么就轻易去放弃自由,没人值得你们这样做。”
“你们还小,以后人生会有好多好东西等着你们,你们是很珍贵的,不要在年幼的时候轻易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便宜东西就随意做出让自己以后会后悔的事情,知道吗?”
荆愣了一下,他沉默看着张锐,眼神复杂。
“可是你害怕我们。”棘说。
棘比荆更容易哭,说完这句话后他眼眶就彻底红了,随后眼泪就涌了出来。
他伸手去擦,声音哽咽起来,特别可怜:“我不想要你害怕我们,荆说得对,我们结契吧,如果这样才能让你安心,那就这样吧,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你别哭……”张锐本来就愧疚,这时候棘一哭,他更加慌张,他特别急切地替棘擦眼泪:“是我不好,对不起,别哭。”
棘红着眼睛看着张锐,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整个脸都红了,他的语气也特别可怜:“呜呜……你没有不好,你很好,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你,是我们不好,我们是妖,你不信任我们也是正常的……呜呜……”
张锐不停在哄,语气里满满是愧疚和心疼,直哄了十来分钟,棘终于才不再流泪了,他要抱抱,一伸手,张锐就立马把他搂在了怀里,一直摸他的背给他顺气,口里还说着乖啊乖啊这种特别温柔怜惜的哄孩子的话。
荆一直看着他们没说话,直到张锐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抿了一下唇,说:“真的不结契吗?我没有骗你,灵魂契一旦缔结除非契主或者契灵死亡才会被解除,结契后我们永远无法伤害你,你死了我们也会死,但是我们死了你不会死,所以我们会用生命保护你。这对你没什么坏处,你可以试一试。
张锐皱起眉,“你现在还小,以后不要和别人说这样的话!我不会和你们结契的!”
他后来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严肃了,又放缓了声音,“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我的疏离会让你们这么难受,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们了。”
荆凑近了去贴张锐的额头,他看着张锐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问张锐:“你怀疑我们什么?”
张锐倒是真的诚实:“我以前见过你们,那时候你们……怎么说呢,很凶,所以我才…但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是这样的………”
棘的脑袋还埋在张锐的怀里,听到张锐说他们很凶,连忙抬起头:“但是之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记得了!那都不是我们!我们以后不会对哥哥凶!我保证!哥哥不要害怕我们!我们爱你!”
张锐嘴巴张了张,很快又合上了。
他似乎特别不习惯别人总把爱啊喜欢啊这些词汇挂在嘴边,他表情很不自然,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脖子慢慢染上了粉色,往上蔓延,整个脸都开始泛红。
他别开眼:“你们别……”
棘抬着头看张锐,表情却特别认真:“以后哥哥不要怕我们,如果我们做错了,你教我们,我们会改的。”
“我知道了。”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张锐以后会相信他们不害怕他们,荆和棘才终于觉得满意松开了张锐。
张锐摸着自己发红的脖子去盛饭时,棘脸上的楚楚可怜一下就消失了,他表情特别冷。
他靠近荆,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为什么要提结契?和他这种人结契,蠢死了。”
荆的眼眶还是有些红,但他的目光特别平静,他看着张锐的背影,声音挺冷漠的:“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愿意。”
棘怔了一下,他皱起眉忍了一会,没忍住,语气挺急:“为什么不愿意?和孟极兽结契有什么不好吗?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怎么会不贪心?”
荆转头看向棘:“你不知道原因吗?他为什么会救我们?为什么明明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照顾我们?为什么明明害怕还是会回应你的撒娇?为什么他受不了你哭?这些原因你不知道吗?”
棘愣住,低下头。
他看着地板,踢了一脚,然后开口:“因为他蠢。”
荆没说话。
张锐盛好了饭菜,转身喊荆和棘过来吃饭。
荆应了一声,又对棘说:“你知道原因的。你也明白他不会同意结契,所以你才配合我一起演戏叫他结契。”
“他不够贪心,又很容易心软。如果他认为我们真的失忆了,就绝不会同意和我们结契,他觉得我们恢复记忆后会后悔。”
荆又说:“如果他知道我们没有失忆,那么就更不会同意了,他会怕死我们,碰都不会愿意碰我们。”
荆看着棘,表情冷漠:“这些你都知道。”
棘嘴巴张张,又闭上。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张锐,神色不明。
张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的肉,看见他们还没来,抬起头又喊了他们一声,张锐说天冷,饭菜要趁热吃。大概是因为愧疚,张锐喊他们的声音特别体贴,脸上的笑容也温柔,以前张锐从不这样和他们说话。
他们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让张锐对他们更加愧疚更加怜悯,于是张锐就会加倍对他们好。但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出戏呢?
棘听见身边的荆应了张锐一声,然后就朝着张锐走了过去。
荆走过去,坐在张锐旁边,筷子夹起了张锐放进他碗里的肉,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张锐。
棘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陌生,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硬要说的话,他觉得心里有些发痒,酥麻的痒意短暂盖过了身体里长期冲撞的让人暴躁难忍的疼痛。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只在张锐身边体会到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棘想,张锐这个人,也很奇怪。
一开始找到这里来,是想杀死张锐的。
训诫堂上,他们被捆着抽了那么多鞭子,专门用来惩罚妖的戾器打在身上,真是疼的要死。那时候好恨张锐。
沈叶初站在台子上,一脸冷漠看着他们,他说他们罔顾他人性命,还撒谎成性。张锐在台子下,脸色惨白看着他们挨打。
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出是张锐告的状,他们最近只作弄了张锐。要是张锐朝别人告状,别人未必会理,也不敢真的来找他们麻烦。可偏偏张锐找到了沈叶初。沈叶初是世上唯一一个化神境界的剑修,平日里常年见不到人,只能听得到名字,这种人物说话总是有些分量,所以群英山的人要拿他给沈叶初做面子。他讨厌沈叶初,也讨厌张锐。张锐这个臭虫一样低贱的凡人,一点灵力没有,没死不偷着乐,还敢告状来招惹他们。真是好胆子。他受罚时抓着张锐的脚,当时脑子里就在想,你可别让我抓到了,否则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伤一好他们就来找人了。谁不知道他们睚眦必报,张锐敢惹他们,他们就是要专门来找到张锐。
下山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锁魂钉钉在身体里比在山上的时候似乎要疼得多,简直痛到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