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倩骂儿子:“是你逼着人家结婚的,现在逼人家离婚,你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不认识相处久了不就认识了?”
他冷淡回应:“没眼缘,不喜欢。”
楚娇倩朝时露干笑,“露露,你别往心里去,他现在的记忆也不知道停在什么时候,这股犟劲倒是没变。”
时露起身朝沈云桥走去,他穿着日常的居家白 T,很宽松,使得他双手撑在扶手上也显得松懒,他头上的网状头套已经取下了,只剩下无菌纱布覆盖切口处,似乎恢复不错。
“好,我答应离婚。”她轻柔给他拉上薄毯,“等你康复了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没料想他目光愠怒,“你没听懂我意思吗?我现在就要离。”
时露说不出心中滋味,沉闷的像被人狠狠抓住,有些窒息。明明数十天前还在为这个议题烦恼,和这个男人撕扯,如今对方态度坚决的想要把她推开,甚至连记忆都将她抛掷脑外。那纸染血协议已然变成了一张废纸,这不是她此前一直追求的结果吗?为何现在如此抗拒?
她清楚读到了自己的痛苦。
她站在他面前,弯身捧住他的脸,脸上仍旧挂着笑,“别跟个小孩似的,就算你再心急也得本人去民政局办理,你身体好的快,咱们办起来也快。”
他说不出话,因为脸上的轮廓被她双手挤压得变形,嘴巴也尖尖的翘起来。她看着,重重压住一嘬,吻出一道响亮的声音。他惊的瞪起眼,又蹙眉含怒的将她手臂一推,那两手被甩了出去。他力道并不重,又似乎是乏力,倒显得她此刻气势汹汹。她看着他,叹息一声:“算了,你要是真那么急,就找秦颂贤代办,就是手续麻烦点。”
他不再接话了。
晚上睡觉时,时露想进他房间,被他以轮椅阻在门外。
她继续劝解:“我刚刚说了,你的车祸是我惹的祸,离婚之前我得负责到底。”
“说了不用你负责,还要我再讲多少遍!”他语调扬高,眉目冷漠异常。
她沉默半晌,问:“你一眼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是。”他垂下头,双手蜷在扶手上,用着力,像要随时抵抗她的“攻击”。
时露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你不让我进你房间,我会不高兴的,我一不高兴了,这婚就得拖着不离了。”
生病的人总有些说不出的稚气和蛮横。她觉得这话像是在哄小孩。他还是没抬头,只从鼻息里呼出一声,似是不耐,又像无奈。
气氛就这么对峙着,她伸出手想去摸他脸,被他突然一把抓住手。她趁他不注意,顺势蹲下身,透过被她拉扯松动的房门缝隙,抬眼望向他的脸。
此时他也注意到她忽如其来的动作,神色蓦的僵冷,两相对视间,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红血丝。“你......”
她终于有了结论,冷笑出声:“我就知道你失忆是装的。”
唉,
好酸涩啊,你两给我好好过日子行不行啊啊啊啊
57 我早已决定没有退路的爱一人
发现真相并不难,只是需要留心一些。
一开始她确实被他那双冷漠的眼神骗到,但是过于冷漠却正是问题所在。于是她又开始思索楚娇倩的话,他若是把她也忘记,是不是整个记忆都停在了八年前?那她提到秦颂贤代理离婚这事,似乎又没什么惊讶。独独只忘了她一个人?她又注意到最近为他翻身,使的力气变小了,这自然不是练出肌肉的轻松,而是他早就醒了,有意配合。
又不是电视剧桥段,鬼才信他的话。但令她意外的是,她本以为他会借这次车祸把离婚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着实没想到是他以这种方式提出离婚。
“为什么?”她嗤了声,“仇报完了想甩我,还是说,听到了我和舒姝的对话,想测试我,所以故意演这一出放我走?”
一阵沉默后,沈云桥平静下来,整个人染上了一股浓重悲色,“我想通了,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勉强,倒不如放你离开。我的假面具早就被你撕破了,在你心里,或许这场车祸就是我策划的,为的就是让你内疚,再次把你困住。”
时露一时沉默住,几分哂笑的意味:“是啊,还会觉得你故意放我离开是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他双目从容,双手却抓扶手抓得指节泛白,“你现在随时可以走,我绝不会拦你,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时露一愣,看他这表情,倒不似是假的。她心中先是一松,但却并不感到喜悦。许多情节和画面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去。她想起姐姐和母亲的婚姻,又想起自己和沈云桥相处的日常。
她曾与离婚后的时霜探讨过婚姻问题。时露问:“都说至亲至疏夫妻,爱情在婚姻里,越往后走越稀疏,根本不值一提。我不信还有什么爱能经得起漫长的岁月蹉跎,爱情不对等之后,婚姻也结束了。那维持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时霜想了很久,给了她一句定义,“除了对方责任心和品性,得看你在婚姻里的感受与独身相比,是快乐多、安稳多,还是压抑多、愤怒不安多。看你是否享受当下的状态。除非出现了原则性问题,比如出轨、家暴或者脾气实在不合。如果他充分尊重你、欣赏你、怜惜你,事事以你为先,那这样的婚姻还是可以试试的。”
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沈云桥。可偏偏就是沈云桥。
时露望向眼前的男人。他不显山露水,体面又假面,惯于运筹帷幄以一持万。她应该细思极恐胆战心惊的,可她只是愣愣看着他朝她走来,笑着对她说“来接沈太太下班,晚上想吃什么”,接过她的包时又补充一句“心情不好就挑我拿手的,心情好可以试试新菜品”。她问为什么,他又说,新菜品我不拿手,万一踩坑,你心情不是更加不好了么。
那一刻她又觉得,这厮除了欺骗,害她陷入某些困境,日常生活上对她又是体贴入微鲜活有趣的。他的假面很多,戏瘾很大。这一切都是基于她被蒙蔽。若是排除这些,其实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婚姻合伙人。
她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踉踉跄跄、踟蹰满地,好像在云朵里打滚,迟迟不前。
她没注意到沈云桥的目光又抬起,气氛中不知凝结着什么,不似僵持又不似冷硬,像是长空里似悲又怜的萧瑟。叫她好不适应。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等她垂眸,重新对上他的目光时,他眼里陷成了一汪秋水。这样的对视不过片刻,他突然环抱住她的腰,整张脸埋在她胸口。
她身形一僵,想说点什么,见他又是一个抬眸,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一丝漆黑深沉,全然一池涟漪,他的声音脆弱无力又压抑,像被千斤拉着,“你还不走吗?”
时露张唇:“这就走了。”
她去扯他的双臂,可却怎么都拉不下来,他仿佛将她就地捆束。
她无奈:“放开我吧。”
他一僵,也终于松下了力道,徐徐放开她。随即双手紧紧去抓那扶手,他目光低垂,整个身子有些僵缩。
时露定定站了会,这才转身。哪知她刚一踏步,身后男人的声音如闷鼓传来,不舍的情绪在音腔里蔓延,“你想好了吗?”
“嗯。”她霎时觉得他这副模样“珍贵”,忍不住转身在他额角吻了一下,算是 goodbye kiss。他感应到时,霍然将她拉下身,含着秋水的吻也覆盖上来。
她吃到了他的泪。竟是苦的。
一吻过后,彼此看着对方的泪眼,她轻笑:“你现在像个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