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敌军众军在琅琊,自然不能从琅琊攻。豫州紧邻陈留,我们不妨从陈留攻入,方可打那梁鹏程一个措手不及。”

陈留是青州最西南的一郡,挨着豫州。周晗之这一招就没想着守徐州,而是直接进军兖州,釜底抽薪。

见梁晔华仍是眉头紧锁,周晗之侃侃解释道:“主公自然担心,我们军马都在守着西、北两线,眼下并没有攻城所需要的大队人马。可不妨设想,若是城门洞开,凭长钦的武力,只需一队轻骑,便能使兖州后方陷入大乱。”

“可城门如何能开?”梁晔华不由得发问。

“不瞒主公,”周晗之垂眸俯身拱手,“在主公前去泰山赴宴以前,卑职着实担心那梁鹏程心怀不轨,日后必有一战。所以趁着那时梁鹏程对我们无甚防范,已然派遣了五百精壮豫州军,扮作探亲的农人、贩货的商贾,从豫州分散着进了陈留、山阳等郡,掐算着时日,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汇聚在陈留郡内,只等着咱们点火为号,便从内偷袭城门守将,为长钦打开城门。”

梁晔华大喜,惊叹于周晗之竟有如此远见,“好在耀德早有远虑,若非你如此周全筹谋,我们今日危矣!”

谦虚的话周晗之没有再讲,只是看向江慕远,“全靠长钦出力了。”

江慕远不以为意,“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是夜,陈留城门外,仲夏夜的晚风裹挟着火焰直冲霄汉,陈留南城墙上不过千人的守军半数死在了豫州军刀下。

城门霍然打开,江慕远率领三千轻骑冲入城中。年轻的校尉初为主将,攻势迅猛,守城的敌军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却敌不过他手中大刀。如此不到两个时辰,江慕远便占领了陈留城。

梁鹏程半夜被紧急的军报吵醒,得知了陈留失守,慌忙回调攻打琅琊的半数军队支援西南。

李梓毓见敌军退去不少,大喜过望,恐城墙再撑不住,于是带军杀出,一举向西占领了泰山郡。

而泰山郡正是徐州、青州、兖州三郡交汇之处。

“不好!”琅琊城中萧安澈和周晗之听到消息异口同声。眼看青州六万大军杀下来,李梓毓身处泰山,北面青州军,西敌兖州军,可谓腹背受敌。

果然不过半日光景,梁鹏程亲率的三万人和驻扎在青州的征东大将崔建春率领的四万人将李梓毓三万士卒团团围困在泰山城中。而青州另两万人对琅琊背面发起猛攻,此时潘琪守着北城墙自顾不暇,江慕远还在南面攻城,也难来相救。

三日过去,连原先陆陆续续回来传信的小卒也再没了音讯,周晗之计算着,此时泰山城中的李梓毓恐怕已是弹尽粮绝。

“我去救茁生。”萧安澈肿胀着双眼,忿忿起身,抄起长戟,可他刀伤未愈,手臂乍然吃痛,“哐当”一声,破天戟重重砸在了地上。

萧安澈抚着手臂,眼中透着绝望,将军不能上阵搏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军困死,这是怎样的痛。

“子清。”梁晔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宽慰,李梓毓也是自己手下大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周晗之低头苦思,也没了头绪。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外,“末将章寒阳,前来复命。”

梁晔华抬起头,眼中霎时燃起了希望。原来风尘仆仆而来的,正是从荆州赶来的章寒阳。三年未见,章寒阳的脸上陡然多了几道岁月雕刻的痕迹,头上曾经乌黑的头发也掺杂了缕缕白丝。

“霜晓,荆州……”梁晔华看到章寒阳,更想到了荆州,想到了妹妹,热泪盈眶。

章寒阳撩袍便拜,“恭喜主公,县主为荆州诞下了小世子。刺史徐晴心悸而亡,如今荆州群臣拥立小世子为主。”

三年来的谋划终于实现,梁晔华将章寒阳扶起,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明白这其中必然也有章寒阳靠着军中威力压制着荆州群臣的功劳,“霜晓受累了。”

“是县主受累了。”章寒阳的声音微微发颤,和这个四十余岁沉稳的大汉有些许不相宜。他又转头看向萧安澈,“江夫人也仍在荆州同县主一同打理荆州政务。”

萧安澈听到江澄可的名字,心里一热,微微点头。

梁晔华明白梁温莹这些年来受了许多委屈,转头悄悄擦拭掉眼角的泪痕,话题转到当下,“如今茁生有难……”

“末将听闻徐州危难,故特带了荆州半数军马前来相救。”章寒阳一言解百愁。

荆州军原是早年间随徐老将军抵抗摄政王的主力,鼎盛时期有近十二万人,如今渐渐衰弱,但也仍有八万众,章寒阳带来了一半,便得有四万人。

“好,好。”梁晔华喜极而泣,拍着章寒阳宽阔的肩膀,“茁生那里,就拜托你了。”

章寒阳本就是梁晔华家的贴身侍卫出身,梁晔华对其信任,不言而喻,章寒阳对梁晔华也是一片赤胆忠心。见梁晔华吩咐,章寒阳便也顾不得一路羁旅疲乏,立刻披挂上马,提起鬼头刀便冲了出去。

没有萧安澈那般的战术诡谲,也不似冯绥芸用兵狠厉,章寒阳率领着荆州军,沉沉地,稳稳地,向兖州军扑来。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手持长刀的小卒劈砍敌方骑军的马腿,千名弓箭手洒下剑雨,在左右重盾步兵的掩护下,骑军突围而入。

此时被包围在城中的李梓毓已然摔落在马下,撑着城墙的断壁残桓,痛苦地喘息着。这几日来他们没日没夜的苦战,他麾下三万军士渐渐磨灭在了敌军逐步缩小的包围圈里。而这一切都是他身为主将判断有误的过失。如今纵使失了战马,他又怎能苟且?李梓毓将长缨杵在地上,借力便想起身。

还未直起身子,却见一个马蹄迎面踏了过来,李梓毓膝盖吃痛,只得滚身去躲。他伏在尘埃里,崔建春却从他身后袭来,钢板斧脱手而出,直直朝着他的腰腹飞来。

51 夜话

李梓毓手指扣着泥土地,抬起上半身挣扎着向前爬去。崔建春丢下来的斧头直生生戳进他的大腿,血水汩汩流淌,他却只能扭曲着身子匍匐,在马蹄溅起的黄埃里艰难喘息。

崔建春是个奸险之人,他畏惧强者,却对弱者残忍至极,就连摄政王也不喜他这样的性子,才把他支到了青州来。

崔建春就这样看着李梓毓落败的模样,看着他的血水染红了大片的泥地,却仍在努力地攀爬。崔建春心中升起了一股扭曲的快感,他发出张狂的笑声,“你就是一条狗,梁晔华的一条狗,萧安澈的一条狗,如今你主子自身难保,谁还会在乎你这条狗?这就是做狗的下场!”

李梓毓咬着牙想要反驳什么,可他的力气已然耗尽,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崔建春活得窝囊,很少有这样出气的机会,因此他并不即刻要了李梓毓的性命,而是像对待猎物一般极尽羞辱,马蹄来来回回从他身上践踏而过,愉悦地看着李梓毓大口大口地呕出血来。

他心里快活得紧,一支冷箭却从胸前掠过。崔建春侧目,却见一大汉正扬刀赶来。

那人手中提着的是一把鬼头刀,崔建春一时胆寒,那刀俗称‘斩首刀’,虽笨重,却锋利无比,据说连人骨都能劈断。可想而知,用这刀的人必然也是力大无穷。

崔建春看清了来将,只瞧他生得十分威猛,臂膀宽阔,极为彪悍。他心里掂量着自己的能耐,也敢不迎战,回马调头就跑。

“兄弟,你还好吧。”章寒阳俯身,从地上抄起奄奄一息的李梓毓搁在马上。

李梓毓并不认识章寒阳,只是听萧安澈说起过还有位驻扎在荆州的章将军。但他满嘴里都是血,嘟囔着也说不出话来。

青州军在崔建春的率领下且战且退,仍向章寒阳冲来的只有梁鹏程率领的兖州军,可他们在身经百战的荆州军面前太过稚嫩了,甚至没人能近得了章寒阳的身。

章寒阳立在马上,冷冷望向不远处指挥兖州军作战的梁鹏程。梁鹏程本就是胆小之人,也是受了摄政王的指令才初上战场,被章寒阳盯得心里发颤。

章寒阳挽起了弓,搭上了箭,箭还没有发出,梁鹏程就自己摔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