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主公是至仁至诚之君,前去赴约也是仁义之举,并无什么过处。只是那梁鹏程与沈梅岭阴险狡诈,行此小人行径,设局谋害主公,才致此劫难,主公何必责怪自己。”冯绥芸艰难地说了这许多话,胸口起伏剧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晔华在塌边小杌子上坐下,苦笑,“什么至仁至诚之君,一方刺史罢了,如何敢称君。”

“没什么区别。”冯绥芸看着他,“你是我主子,便是我的君,为你卖命,也是天经地义。”

梁晔华不是不知她对自己的敬重,猛然听她说出这样的衷肠,却也有些惊诧,“你这话说的,哎,哪至于如此,你看,子清同我也是称兄道弟……”

“萧将军自然不同。他英勇无双,合该做个大将军的。”冯绥芸疲惫地阖了阖眼睛,“至于我,旁的人只会视我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若非遇到主公,哪里能够这般光明正大地封将带兵呢?”冯绥芸抬眸,仿佛从梁晔华眼中读到了他的狼子野心,那又何尝不是自己凌云壮志的依托,“知遇之恩,臣不敢忘。”

冯绥芸声音很轻,但把“臣”字咬得很重,这是臣子在君王面前方能用的自称,梁晔华眼眸微微颤动,旋即稍稍一笑,他明白她懂自己,于是没再纠正她。

“好吧。”梁晔华笑着起身,抖抖衣袍,“功高莫过救主,说吧,想要什么封赏。”

冯绥芸知道如今梁晔华不过挂着刺史的名,自己作为下属已然是封无可封,于是淡淡道:“金银钱帛也是无趣,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我的豫州军,惨死了两千多,还望主公重重封赏残部,和那些战死者的家眷。”

梁晔华一滞,随即含笑应允,“卿道我至仁至诚,卿又何尝不是如此?豫州的将士们跟着你,也实在不枉此生,你放心,我一会就叫人预备着给他们的赏赐,定不辜负你对他们这一番爱重。”

冯绥芸深深看着他,“这是主公要赏他们,可莫要提起是我的主意。”

这话叫梁晔华稍感意外,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他看着冯绥芸虚弱却倔强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周晗之和江慕远此时在帐外候着。江慕远把剑抱在胸前,抬头看着天上高飞的大雁,吹了会儿口哨,却没吹走自己的重重心事。忽而才装作刚想起一般问道:“你说她发现了没有?”

“自己身上穿得什么衣服,哪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周晗之答道,他早知道江慕远的心事,不用看他的脸,便能猜到他问的是什么。

“那怎么还没把我们撕了?”江慕远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她一个女孩儿家一个人在军中,本就艰难。这些事不方便,你说让她怎么办?所以有些事心里虽然知道,但不说出来就等于没有,一笔糊涂账罢了,她断不会说出口的。”周晗之笑容苦涩。

江慕远想起伤口之外,她身下那浓稠的鲜血,低垂了眸子,“她在马上永远是那样勇猛,私下里也总是那般明媚,我都忘了她还有这诸多不易的地方,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很痛……”

“她从不表露分毫,就是不希望旁人以男女之别看待她,她会觉得这样是小瞧了她。”周晗之回想起这些年同冯绥芸一道,也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难处,如今乍然见了,自己倒还是手足无措,好在江慕远倒是晓得以绢帛包裹草木灰来垫,“不过我从前倒还不知道,长钦这么会照顾人,我很该谢谢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就像她是你的一般。”江慕远酸溜溜地瞅着周晗之,叹口气,“也罢,我总是比不过你。”

“我只是夸你体贴。”周晗之目光耿直,好似真的不在意他的吃味。

“那是自然,就连染烟姑娘都夸爷是京城里最体贴的。”江慕远也不想再和他纠结那些说不清的情愫,转开话题,说得眉飞色舞。

“染烟姑娘是谁?”周晗之稍稍挑眉。

“不会吧,你竟然不知道染烟?京城出名的花魁,含翠楼数年的头牌姑娘!”看着周晗之茫然的神情,江慕远不禁诧异,“我不过只去过燕京城几次,都数次做过她的入幕之宾。你堂堂京城里的周少爷,怎会不知道她?你少在我面前装了!”

周晗之无奈笑笑,“周家败落多年,我自幼寒窗苦读,如何会出入这些风月之地?”

江慕远把周晗之上下打量了一番,打起扇子,不怀好意道:“原来周大侠风流倜傥的虚名全然不实。”

“我早和你说过,我那些传言全是假的。”周晗之眸中起了笑意,理着宽袖,“倒是江少侠放荡不羁的美名,我很该让冯将军知道下。”

“你!你!你!”江慕远气得说不出话来,拿扇子指着他,“你诡计多端!”

让他二人在一起!冯将军要打仗。

顶!

笑晕了小远傻得可爱,他仨不像三角恋像一家三口

50 霜晓

周晗之躲闪开江慕远的扇子,却见传令小卒远远跑来。

大帐之中,冯绥芸为豫州军请过封赏,又问及军事,“现下我和萧将军都负伤无法出战,咱们又和兖州撕破了脸,他们此时若是攻过来,只怕是要应付得更加艰难。”

“昨日已经打过来了。”梁晔华面露愁容,“茁生正在琅琊西侧守着呢,若是光是兖州的攻势,想来倒也还能撑些时日。”

琅琊西临兖州,北靠青州,冯绥芸听出这这话外有音,眉心一动,“青州也有动静?”

他们此时伤亡惨重,实在是承受不起更多的征战了。

梁晔华面色沉沉,冯绥芸了然,青州已经采取了行动。

梁晔华并不打算瞒她,坦言道:“摄政王恐怕也是看透了你和子清都受了重伤,才会选择这个时机发起猛攻。青州兵马八万,不日便就要到了,兰佩那日也受了些伤,好在不重,如今他日日盯着琅琊北边。我本想让长钦去的,但看得出来,这些日他心思全在你这里……况且,他也不适合做主将。”

“哎,扬州也不能没人,总不能把小丁将军也调过来。”小丁将军丁蒙是丁帆老将军的儿子,丁老将军在东侯关一战中以身殉国,他的儿子虽然不十分出色,也破格继承了父亲的武职,如今北边战事吃紧,只有他一将守着扬州,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冯绥芸清楚梁晔华的难处,“若是我尚能起身……”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好生养伤要紧,我原不该给你说这些的,倒惹得你忧思。”梁晔华勉强笑笑。

正说间,外面小卒急急有事来报。梁晔华心知不好,不敢传他进来问话,生怕叫冯绥芸听了更生烦恼,起身便要出去。

“长钦如今稳重多了,若到了危急存亡关头,主公应该信他。”冯绥芸对着梁晔华的背影,用尽气力举荐。

梁晔华回眸,微微颔首。

走出大帐,却见传话的小卒急得额上满是汗珠,也顾不得擦,仓皇道:“主公,不好了,青州的军马没去攻城北,反而要和兖州军汇成一股冲着琅琊城西来了。琅琊西边的城墙已然被重石砸出裂缝,李将军恐怕守不住,特来禀报。”

琅琊是徐州最北面的郡,西面临着兖州泰山郡,北面就是青州北海郡,倘若被攻破,那兖州军和青州军便会鱼贯而入。

梁晔华脸色阴郁,回想起冯绥芸的话,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江慕远。

江慕远凤眸抬了抬,知道这是自当尽力的时候,拱手,“末将愿前去助力。”

周晗之却更上前一步,镇定如常,“主公莫慌,长钦休急。我有一计。”

梁晔华总信得过周晗之的筹谋,眼中闪过惊喜,“哦?愿闻其详。”

周晗之幽幽向西望去,“与其死守,不如主动出击。”

“我们现在守尚且不易,如何能攻?”梁晔华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