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小卒见梁晔华落马,正是争功的好时机,蜂拥过来,举刀便朝梁晔华刺去。
忽然一道亮红的身影闪过,如神兵天降。
盗骊马蹄急蹴,画影剑旋着杀气,冯绥芸怎会给他们丝毫机会,她左手古剑雷霆阵阵,右手长枪青光点点,顷刻间便叫这群小卒全都见了阎王。
冯绥芸收剑俯身,伸手便要将梁晔华拉起,可是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之间,一支暗箭直直插入了冯绥芸腰间。
剧烈的疼痛传来,冯绥芸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摔落,好在双腿紧绷如磐石,狠狠将自己的重心拉回在马上。
此时萧安澈已然赶到,他本就未着甲,衣衫被兵刃砍得褴褛,浑身上下处处都是伤痕,血肉模糊成了一片,他咬紧牙忍着痛,发狠将梁晔华拉上了自己的马背,满是疮痍的身子赫然又绽出几道口子。
冯绥芸从过度失血的虚弱中挣扎着维持清醒,鬓边虚汗淋淋,她低头看见腰间已然晕染出了一抹殷红,可面前几杆长刀又刺了过来。她忽然异常清醒,心中只余下了一个信念。
“萧将军,你带主公快走!”冯绥芸一面挥舞起长枪应对敌人,一面对萧安澈喊道。
“你疯了吗?你伤得不轻,如何能独自抵挡?”萧安澈把梁晔华护在身前,与马前几名敌军斡旋。
冯绥芸情急,杏眼中布满血丝,朝他吼道:“你伤势更重,还未带戟,怎能再战?这里有我,还有我的兵,你快带主公回去!”
萧安澈不语,却仍没有离去的意思,挥剑又斩了几名敌军,马蹄之下血流成河,可马背上的红艳也绽放成了大片。
冯绥芸恐萧安澈伤及性命,又见梁晔华匍匐在马背上已是奄奄一息,急得声音哽咽,“姐夫!你快走!纵使我死了,我们还有你,还有长钦,还有茁生将军和兰佩将军,可是要是主公陨落于此,大梁就完了!”
她说得悲怆,萧安澈亦跟着动容,冯绥芸没有再给他犹豫的时间,扬起马鞭狠狠抽在了萧安澈胯下骏马的腚上,那马儿吃痛,径直向前飞奔而去。
“妹妹,我对不住你。”萧安澈声色凄凄,在豫州军的拼死掩护下,冲下了泰山。
冯绥芸举起长枪,毅然面对着着成千上万的敌人。纵使重伤,仍然无人能敌她的锋芒。
一片又一片的敌军倒在了她的马下。可是渐渐的,冯绥芸却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在慢慢消失,手中这杆枪也前所未有的沉重,她的意识有些混沌了,全凭着直觉和经验,一下,一下,挥舞着枪,麻木地戳向敌人。
终于,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满目所见,那本应狰狞的猩红颜色,却愈发透着惨白,那阵前的厮杀声也似乎越来越远了,夹杂在其中的,却是那两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色。
“芸儿”周晗之的声音不似往常沉着。
“芸儿!”江慕远的声音也没有了平日的轻浮。
耀德和长钦怎么会来?这大抵是梦吧,冯绥芸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心里这样想着,一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
这一生的相知相遇回荡在脑海,她再没了力气,沉沉地倒了下去。
啊不是吧!为了小刘备,冯绥云不会挂了吧。
你猜
我猜小周和江少侠要起冲突了!
有趣的设想??
哦莫芸姐这回遭罪遭惨了
49 惊梦
但这并不是梦。冯绥芸再次醒来已在徐州的军营之中。
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塌边的江慕远。江慕远见她抬起了眼皮,激动得泪光闪闪,却强忍住声色起伏,装作随意,“呦,芸儿,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了。”
周晗之端着药从帐外走了进来,见她醒来,差点把手中药洒出来,眉间阴郁微微舒展,眸子仍是幽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慕远见周晗之手抖得厉害,一把抢过药碗,用匙盛起药来,喂到了冯绥芸惨白的唇边。
冯绥芸不依,挣扎着要起来,可这一动,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衣衫轻移,擦着已然愈合的伤口,冯绥芸方才意识到,身上满是腥气的战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软舒适的寝衣,散发着被太阳晒过的味道。身下的湿腻感仍在,只是柔软的绢帛取代了战衣那透湿又粗糙的质感。
“别动,你身上都是伤。”周晗之喉间艰难滚动,他声音沙哑,这句话说得仿佛整个人要碎开一般。
冯绥芸只好任由江慕远喂了她几口汤药,急切地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主公呢?姐夫呢?”
江慕远粲然一笑,凤眸华彩,犹如桃花朵朵盛开,“他俩受了你的大恩,都好着呢,现在主公帐中议事。只是姐夫的手臂,恐怕要等百天之后才能抬起来了。”
冯绥芸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方才问起自己的事情,“我呢?是谁带我回来的?”
“自然是我把你背回来的!”江慕远用拇指朝自己指了指,自信满满,却忽觉得身后一阵凉意,那是周晗之阴冷的目光,忙改口如实道:“是耀德把你带回来的。”
江慕远又喂了两口药,掏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拭嘴边的药渍,继续解释道:“那日你们走后,耀德左思右想觉得不妥,还是担心梁鹏程有诈。我们听他这样说也都不放心,于是我和耀德还有潘将军一同,又带了一万人想上山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刚走到山脚下,便见到姐夫和主公同乘着一匹马,满身是血地跑了出来。”
“萧将军那时候近乎是生死垂危,可却拼尽了力气在那里朝我们喊,‘芸妹妹还在后面,快去救芸妹妹!’”周晗之补充道,回忆使他面上神情愈发痛苦,他每说一句都仿佛万箭从心中穿过,“我们知道你定然出了事,便全速往上赶去,却见你在乱军之中,身上伤痕遍布,但却疯魔似的砍杀。”
那场景太过惊心,周晗之和江慕远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和耀德都吓坏了,以为你是走火入魔了。”江慕远少有的声音发颤,“直到你重重摔落马下,我们才明白你这是回光返照。”他说着,没忍住溢出泪来,匆忙转过头去不叫冯绥芸和周晗之见到自己眼角的泪痕。
周晗之接过他的话头,“长钦冲入敌阵砍死了你身边的敌军,我就把你拉上了我的马,带了你回来。想起来我们当时都太冲动了,要不是潘将军带着大军全面应敌,我们三个此时恐怕都早已死在泰山上了。”他声音渐缓,生怕冯绥芸接受不了,“我们的豫州军,他带回了三百。”
冯绥芸闻言,瞳孔震动,霎时就红了眼圈。那是跟了她多年的弟兄们啊,经此一战,化作了数以千计的亡灵!
“盗骊是匹好马,我们没顾得上它,但后来它横冲直撞,自己跑回来了。”江慕远吸着鼻子,用那为数不多值得庆幸的事情宽慰着她。
冯绥芸心中忧思凝结在眉间,半敛着眸子,神色哀伤,正欲再问些什么,却见梁晔华从帐外进来,一挥手,便让周晗之和江慕远退了出去。
“主公。”冯绥芸仍是虚弱的,轻声唤了一句。
“是我思虑不周,叫你们受苦了。”梁晔华头上缠着绷带,但精神已经好多了,朝着冯绥芸深深作了一揖。
“啊”冯绥芸不敢受礼,拼命想要起身,可遍体的伤口仿佛都要崩裂开一样。
“你别动。”梁晔华上前两步,手僵在半空中,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终还是默默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