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那自然是我!”江慕远率先争道。

“还是子清随我去吧。”梁晔华看着江慕远,眉心微微一动,“长钦你太过莽撞了。”

“最好还有人带着人马在山下接应。”周晗之补充道。

“这……带着人马去,恐怕有失礼节吧?”梁晔华迟疑,心思百转,可目光对上的是周晗之坚定的眸子,只得道:“好吧,绥芸领三千豫州军在泰山下接应。”

冯绥芸拱手,“末将领命。”

周晗之手扶着额头,心里仍不安稳,可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疏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第二日,梁晔华如约赴宴。登至泰山山腰,果见梁鹏程已在门口等候,一见到梁晔华到来,上前两步赔笑道:“阔别多年,叔父安好。”

两人年纪相仿,可论及辈分,梁晔华确实是梁鹏程的父辈,于是拱手回礼,“有劳贤侄远迎失敬,失敬。”又让过身来,引萧安澈出来相见,“这是吾弟子清。”

“啊,原来是萧大将军,久仰久仰。”梁鹏程自然知道萧安澈的大名,客气道。

萧安澈作揖行礼,余光瞥向那梁鹏程,此人身量瘦削,面容泛黄,虽是皇家血脉,却没有一点锦衣玉食的样子萧安澈心中暗想,这梁鹏程果然是被摄政王久久欺压之人。

梁鹏程也看着萧安澈,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的佩剑,微微一笑,侧身抬手,露出侧腰,“都是一家人,我可未带兵刃。”

梁晔华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剑,笑道:“我们弟兄常年征战惯了的,剑是一直离不了身的,不然心里也不踏实。”

梁鹏程收起打量的目光,没有执意让他们卸下佩剑的意思,将他们让至登仙阁内。

大门缓缓关上,阁内一个人影起身,梁鹏程介绍道:“这位便是沈梅岭沈先生。”

梁晔华和萧安澈道几声久仰,便依次入座。

席间不过寻常酒肴,梁晔华不敢多吃,随便尝了两口便放下碗筷。萧安澈更是只抿了两口酒,筷子也没动一下。

梁鹏程吃了半晌,哭哭啼啼地开口,“叔父,你是不知道,你在南边,那摄政王在北边,侄儿夹在中间,苦啊,苦不堪言啊!”

48 山宴

见梁鹏程哭得伤怀,梁晔华温言宽慰道:“哎,贤侄莫哭,那摄政王不足为惧,我有一言还望贤侄垂听啊。”

梁鹏程擦擦眼泪,“还请叔父赐教。”

“摄政王久屯于京城,愚叔虽不才,已拥扬州、豫州、徐州三地,距收复京城,不过只隔着兖州与青州。贤侄虎踞兖州,若你我合力,举兵共讨摄政王,岂不是一桩忠君报国的美事?”梁晔华侃侃说道。

久经兵鏖之人耳力大多不俗,话还未说完,梁晔华便注意到屏风之后异样的响动。萧安澈也有所察觉,向梁晔华丢了个眼神,梁晔华微微摇头。

“不,不,不。”梁鹏程连连摆手,“这梁晟贵为摄政王,是先帝遗诏让他辅佐朝政。如今我们贸然攻他,岂非谋逆之举?”

梁晔华凛然起身,“摄政王代理朝政已有五年,如今圣上渐长,可从不见摄政王归还朝政。不仅如此,他蒙蔽圣听,以一己私欲致使生灵涂炭,实乃国是罪人,贤侄何必为他开脱?”

“我夜观天象,见西北有一新星横出,光芒堪比长庚星,色泽赤白,正是国家兴旺,风调雨顺的大吉之兆。可见摄政王虽统领朝纲,但仍是太平盛世啊!”沈梅岭举着酒杯,缓缓开口。

梁鹏程点头,“正是,正是,沈先生都这样讲……”

“一派胡言!”梁晔华拍案怒斥,“沈先生与其猜测天象,不如下山到民间走走!如今寻常庄户人家,饿殍无数,农人易子而食,不得果腹。女子稍有姿色者,便要入宫侍奉,男子年过十五,几乎尽数征做士卒与苦力!何来太平盛世之说?”

“梁大人!”沈梅岭提杯而立,眉间阴森,“我好言劝慰,你却出此不忠不义之语,难不成果真是想谋反吗?”

梁晔华眸中闪过一丝惶惑,正色道:“我梁晔华是皇家血脉,更是大梁臣子,理应匡扶社稷,讨伐奸佞,何来造反之说?”

沈梅岭手中酒杯乍然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萧安澈心道不好,猛地就从席间蹿了起来,拔出腰间软剑,挡在了梁晔华身前。

百十名刀斧手从屏风后涌出,萧安澈黑烁的眸子迸射着寒光,修长的手指紧绷如铁,关节的骨骼清晰可见,手中软剑杀气腾腾,左劈右砍,招招致命。数道血光溅起,几名刀斧手七扭八歪地倒在了地上。

殿内腥气弥漫,那梁鹏程和沈梅岭早不见了踪影,唯有数不清的壮汉举着刀斧向他们杀来。

梁晔华也拔出了佩剑,与萧安澈一同杀出了一条血路。升仙阁的门牢牢锁死,萧安澈腾起一脚,栓断木碎,白日的光骤然倾泻了进来。

屋内本是昏暗,门乍一破开,二人突见光明,看不清眼前事物,俱是一滞。

“当心!”梁晔华下意识地喊出了声,还未缓过神来,只觉得脸颊上一片温热,回眸却见一股赤浆从萧安澈身后喷涌而出。

原来阁外山间也藏匿了一众士卒,方才梁晔华二人进入了阁内,他们便就手持利刃,守在了门前。刚才门豁然碎裂,一名侍卫的尖刀刺入了萧安澈的肩胛骨。

“子清!”梁晔华捅了那侍卫一剑,扯着脖子大声呼喊。

萧安澈尚在和对手纠缠,没有回应他,受伤的左肩血流不止,他却仍将左臂高高抬起,将梁晔华拦在了身后。萧安澈右手狂挥着软剑,硬生生向外厮杀。

飒飒刀光从脸颊边擦过,萧安澈软剑如长蛇吐信将其尽皆击落,梁晔华亦回身击退身后不断来袭的刀斧手。二人齐攻,终于冲破了包围圈。萧安澈挥剑砍断栓马的绳索,正欲上马,一道阴狠狠的刀影落下,直砍到萧安澈背脊的旧伤之上。

红芒飞溅而起,萧安澈顾不上抵挡,只得强忍着伤痛翻身上马,动作稍一迟缓,右腿也被击中。好在梁晔华回马一剑,将那敌人刺死,二人暂且脱身,驾马狂奔下山。

一路没有追兵,二人二马,跑得飞快。

山间安静得可怕,似乎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树影摇曳间莫名透着隐隐森气,诡异非常。

梁晔华和萧安澈来不及多想,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朝着不远处冯绥芸的旗帜处迎去。

冯绥芸此时带着三千人马正在山下红宫门一带接应,遥遥见梁晔华和萧安澈狼狈地冲下山来,虽不知细节,但也能猜到事有变故,忙率领豫州军向山上赶去接应。

方走出五六里地,寂静的山间忽然响起震天喊声,兵甲从林木的遮蔽间显露了身形。一时间旌旗招展,黄埃四起。

梁晔华等人大惊,粗看去,这山间埋伏的人马约莫有三万之多。

原来这正是丞相魏自玢想出来的绝妙毒计,以梁鹏程作饵引梁晔华上钩赴宴,进而害其性命。魏自玢更是早料想到梁晔华麾下两名大将萧安澈与冯绥芸定会随护左右,因此特意设计了这一层层的攻势专等着把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他算得太准了。

箭雨纷飞铺天盖地而来,萧安澈肩头伤痛刺骨,背上血流不止,他挥剑的手臂比以往迟钝许多,和梁晔华二人应付得异常勉强。三千豫州军匍匐着艰难向山上而行,冯绥芸抡起长枪,一面抵挡着空中乱箭,一面奋力向上,就在即将要迎上梁晔华之时,却见梁晔华马蹄一撅,竟被山路上的一条绊马索绊住。马儿前腿跪倒在地,后蹄高高扬起,把背上的梁晔华甩了起来。梁晔华手上都是血,哪里还抓得住缰绳,被这么一甩,就滑落了马背,重重摔了下来,落在了山石之上。山石锋利,梁晔华磕破了脑袋,鲜血从口中涌出,他几度试图起身,却被一阵阵眩晕拖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