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李梓毓却是早有准备,命八千重骑手举铁盾,铺开一片,向前压进,身后弓弩手万箭齐发,向秦效成的队伍发起远攻。

秦效成军队一路远道赶来,还未做准备,一时被这阵势吓住,连连后退。正当他们边退边布阵之时,在乱箭的掩护之下,只见一队轻骑冲出重骑队列,直从后面杀了进来。

那些落在尾部的步卒本就是体力最弱的一批,面对着这些骑军精锐,哪里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还未躲闪便已然倒在了马蹄之下。

白马飞奔,蹄踏血污,江慕远混战在敌军之中,时而左时而右,时而进时而退,看似毫无章法,叫人捉摸不透。

秦效成在队首远远望见那白衣虎将厮杀在自己的队伍中,可畏可叹,一面继续率大部队逃离,一面命手下最强劲的先锋钟毅回马去组织好阵型,欲将其包围。

钟毅领命,逆着大军方向冲了过去,调度周围士卒将江慕远和其部下团团围住,可在后面一路猛追的李梓毓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手下重骑一个个如同堡垒一般,将敌军撕裂开的队形紧紧控制住,再无包夹的可能。

钟毅无法,只得胡乱带着几万乱军迎战江慕远,一杆银戟还未落下,便被江慕远劈刀砍落,江慕远哈哈大笑道:“你这戟的功力,不如我姐夫十分之一。”

闻他此言,钟毅大怒,见他分神,夺过马下小卒的红缨枪便向他刺来。江慕远一闪身,落于马下。钟毅以为得手,速拍马来攻,冲上前对着江慕远便捅。谁知江慕远闪身之时,早已拔出腰间湛卢宝剑,剑尖端抵住地面,剑身一弯,便将江慕远弹了回来。江慕远借着这回弹的势头,纵身一跃,一脚狠狠踹在了钟毅那满面红光的脸上。

钟毅被这重重一踢,脸上霎时就多了一个鲜红的足印,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便从马上掉了下来,把红缨枪也滚出老远。江慕远俯身用刀抵着他的脖子,呵呵一笑,“你这枪用的也不及我们芸儿。”

说着便一刀下去,了结了他的性命。

那秦效成远见钟毅已死,大为骇然,忙下令让副将任昌率领一万人断后阻挡住来势汹汹的江慕远,自己率领主力部队火速后退。

待任昌的人马全数消弭在了李梓毓和江慕远刀下之时,已然是夜半时分。秦效成的部队早已消失在了北边。李梓毓率军继续前行,待到遥遥能见到秦效成的营寨之时,方才下令安营扎寨,全员修整。

入夜,残云遮月,乌鹊哀啼。秦效成军队虽然远行数日又突遭战斗,疲惫不堪,可想着江慕远就在身后,仍是心惊胆寒,终究是难以安然睡去。秦效成安排士兵三波轮流守夜,提防着南面依稀可见的李梓毓的军营,生怕他们夜里再有什么动作。

夜至四更,士卒们带着不安和忐忑浅浅睡去,南面也一直静悄悄的。可忽然听得“哗啦哗啦”的响动,守夜的士兵闻声去看,却见西面的营寨竟被人砍开了一个大缺口,无数敌军鱼贯而入,借着火把看去,那将领的大旗上正书着“冯”字。

号角吹起,秦效成和士卒们起身来看之时,自己的军营早已被点起了火,豫州军冲进来便是一阵厮杀。秦效成手下士兵对此毫无防备,急忙捡起兵刃一面艰难迎战,一面向东仓皇而逃。

秦效成看着那旗帜,立刻明白来者正是冯绥芸。他是摄政王身边近臣,自然还记得这冯绥芸本是摄政王下过聘礼差点纳入王府的妾室,是个因逃婚拂了摄政王好大面子的小丫头。而自己是堂堂当朝镇国大将军,是整个大梁王朝除了雍王之外最勇猛的将领,又怎么会把这冯绥芸看在眼中,他啐了一口骂道:“呸!我倒要看看这个娘们儿有什么本事!”

于是也不思撤退,抄起大刀,披挂上马,便朝冯绥芸而来。

他太轻敌了。

冯绥芸正组织着手下放火烧营,远见秦效成气势汹汹提刀而来,也扬起长枪,在盗骊的呼哧下,宛若烈风般奔来。

红缨一晃,长枪出手,迅如雷霆,直奔着秦效成面门而来。秦效成也是身经百战,轻轻闪身躲开,挥刀横面切来。冯绥芸回转马头,用枪柄抵住。狠狠发力,挑开压在枪上的大刀,寒芒闪闪,又更扎来。

秦效成刀沉手慢,却用左手握住那枪身,右手仍挥刀来劈。冯绥芸见势不好,弯腰躲过,一夹马肚,盗骊奋然前奔,这样借力一扯,便又将长枪从秦效成手中夺回。

火光腾着烟雾,隐不去二人脸上各自浓稠的杀意。

秦效成趁机绕至冯绥芸身后,举刀砸来。冯绥芸早有防备,回马一枪,将其架住。秦效成稍稍一撤手,便又再砍,如此往复十余回合,都将冯绥芸长枪紧紧压制在下,便笑道:“尔等妇人还是早日归家为好,少要留在这里惹人笑话!”

冯绥芸闻言,怒火烧心,长枪如银色的闪电驰来,险些中了秦效成前胸,被他用刀挡住,冯绥芸怒喝道:“妇人又如何?妇人也是人,难道比不过你这逆贼走狗?”

秦效成用力一推,便将冯绥芸的长枪搏开,“冯家好歹也是公侯之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使冯家蒙羞!”

冯绥芸怒啐一口,猛然又刺,“冯家将门,忠烈无数,也是你这恶犬能乱吠的?”说着长枪连刺数下,都被秦效成躲闪开来。

秦效成见她被激怒,章法稍乱,心中得意,想着娘们儿就是娘们儿,这般容易被挑逗,于是趁她挥舞长枪在高处猛攻,转刀俯身便对着她的腿砍来。

冯绥芸一惊,来不及躲闪,心一横,咬牙稳住身子不去逃避,腿上硬生生接了这刀,手臂却抡起枪,也趁机刺中了秦效成的左肩。

锥心剜骨的疼痛从腿上传来,冯绥芸拍马退开几步。秦效成被刺中,也吃痛后退,伸手一抹脸侧溅上的血痕,用手指将新鲜的血液送入口中咽下,阴阴看向冯绥芸,二人目光相会处,仿佛火光炸开,冯绥芸忍痛又扬起长枪,秦效成也复单手挥起大刀,两马相向而奔,交错时刀枪相撞,火花迸溅。

就在双马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冲去之时,冯绥芸骤然回身,一枚袖箭从手中飞出,擦过秦效成的脖颈。

秦效成伸手抚着脖子上浅浅的擦伤,笑道:“娘们儿果然阴险,只是差点准头。”

冯绥芸唇角微微一扬,从容而笑,“那袖箭上淬了蝎尾毒,但凡沾了伤口,必死无疑。”

秦效成眼睛瞪得老大,震惊和绝望近乎溢出。满身的疼痛和无力袭来,跌落马下,口中鲜血涌出之时,只喃喃吐出一句话:“果然最毒妇人心。”

冯绥芸看着他惨死的模样,剑眉轻扬,“那是你没见识过长钦的本事,他那里的毒可远不止这个。”

此时李梓毓和江慕远早远远望见敌军营帐中火光冲天,知道冯绥芸已然得手,于是全军出击,一同追赶秦效成东逃的残部。

一路收降了几十名落单的敌军,李梓毓和江慕远方才赶上乘胜追击的冯绥芸,江慕远快马上前,和她并肩,问道:“秦效成呢?可在前面?”

“死了。”冯绥芸还沉浸在应战的镇静中,那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极不要紧的事情,仍没停下向前追赶的速度,手上挽起弓箭,瞄着不远处的一名将领射了出去,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来。

江慕远吃了一惊,“你一个人干掉了秦效成?”

冯绥芸收了弓箭,就着袖子擦了擦脸上血迹,她枪下亡魂太多,早记不清这是哪个敌人溅上的,“我以为他见我烧营会逃跑,我也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冲上来和我死战。”

“不愧是芸儿。”江慕远奋力驭马方才能赶上冯绥芸坐下盗骊的速度,一双凤眸中满是震惊和崇拜,又依稀瞥见她腿上的血痕,忧道:“你受伤了。”

“哦。”冯绥芸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已然止住血的伤口,杏眼里盈着星光,淡淡笑道,“别担心,我随身带着耀德的金疮药,已经没事啦。”

云开月现,朗夜如水,江慕远这才看清此时冯绥芸的模样,她浑身都是斑斑血迹,鲜红夺目,腿上的伤痕在明亮的月光下更显清晰,透过划破的衣裳,其中绽裂的皮肉赫然可见,江慕远心中刺痛,怜惜道:“你既受了伤,不如回去歇息,这里有我和茁生将军在呢。”

冯绥芸剑眉轻挑,眯了眯眼睛,“这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要紧。倒是你,今天是怎么了,和耀德一般唠叨!”

江慕远只觉得心脏狂跳,猛烈地敲击着胸膛,汹涌的感情溢到咽喉,他低下头去,按耐住身体里热血上涌,“我只是担心……”

“不必担心。”冯绥芸笑得爽朗,“你看,姐夫在前面接应咱们呢!”

果然在东方隐隐的地平线上,星光映出一众人马的身形,金甲银戈,寒气凝冰,为首的大将手持一杆破天戟,英姿飒飒,不是萧安澈还有谁?

“姐夫的水军果然如此神速。”江慕远不禁叹道。

这一众敌方残兵不料东边也有人包击,尽皆慌了阵脚。那边萧安澈以为是秦效成带领主力部队逃窜至此,本打算与他决一死战,谁知几名主将都已战死,如今来得不过是败军之师,倒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于是率领手下六万人排开一字长阵,压境而来。

为首的几名校尉勉强有心一战,萧安澈长戟挥扬,迅速而致命,一连刺杀数人。手下兵士亦不手软,冲入敌军奋战起来,一时喊杀声震天,凶猛至极。

这些东逃的士卒,本就一连奔波了数十日,又在一日之间三次遭遇突袭,早已是无力再战,见前面是萧安澈浩浩汤汤的军队扑面逼来,身后是冯绥芸、李梓毓和江慕远的队伍紧紧追击,更是深陷绝望。丢枪弃甲,尽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