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远手持大刀,也不讲什么招式兵法,带着数十人便直直冲入黄凯精心布好的阵来,左劈右砍,凶猛非常。那些将士无一人能敌,江慕远深入敌中,有如破竹之势,把黄凯的方阵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刀影起落,伏尸无数,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李梓毓便率领重骑顺着这道血路杀入阵中,将黄凯手下兵士尽皆冲散。
黄凯本被团团护在中央,这样一乱,他便暴露在了敌前,来不及躲闪,已然是直面着江慕远的猛攻,只好挥起长矛招架。
长矛宛若毒蝎展尾,狠狠戳来,江慕远大刀一劈,横架在长矛之上,那长矛被这重重一震,余波蔓延,黄凯顿觉手腕无力,只听得铛铛巨响,那长矛便被砸落在地。江慕远哪会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寒刃凛利砍下,黄凯便惨叫一声跌落马来。
江慕远斩了主将,那边李梓毓也丝毫不让,在乱军中厮杀,眼看着就要把三万兵士尽皆歼灭。郭允在城门上看得心头火起,只恨不能立刻将李梓毓和江慕远碎尸万段。于是取过三股叉,点起其余五万人马杀出城来。
江慕远见郭允亲自出城迎战,知是时机已到,正想着冲上去直取其首级,又忽得想起临行前周晗之的嘱托,于是取下背上弓箭,远远朝郭允射去。
箭若流星,“嗖”地向郭允飞来,郭允一惊,偏身躲过,远观江慕远在不过百步开外,正笑得讥讽,怒气更发,大喝一声便朝着江慕远袭来。
江慕远知他上钩,转身拍马就走,向西奔去。李梓毓率兵断后,且战且退。如此战了两个多时辰,天过午后,焦灼了大半日,郭允的军队正是疲乏之时,已然从彭城内城外战至菏泽一带空无人烟之所。
忽见李梓毓军队不再纠缠,全军全速撤去。郭允心道不好,想来是有埋伏在此,可是环顾周围,尽是平原之地,并无山地树林,又如何能有敌军设伏?正惶惑间,忽听得西北方向水声阵阵,遥遥看去,浑浊的河水冲荡着碎石泥沙奔涌而来,水浪滚滚,如从九天而降,波涛汹汹,若将万物吞噬而去。
原来这是冯绥芸带领豫州军在豫州沛郡,掘开黄河南岸,直将黄河水引入菏泽。菏泽与沛郡相邻,毗邻黄河,本就地势低洼,黄河之水便被直泄至此地。
徐州军中不会水的有大半,大浪滔天之下,沉于水中。
“中计了!”郭允悲愤交加,眼看着黄河之水没过半截马腿,匆忙率领残部忙忙撤退。
马踏波涛行了数里,终于逃出了水淹没之处。可远见萧安澈横戟立马于前,将自己的后路断尽。
萧安澈望着被河水淹了大半的敌军,也颇感震撼,心道耀德的计谋果然巧妙。
原来此次攻打徐州,他们几位将领皆是按周晗之的计策行事,如今萧安澈行至最后一招,再回望周晗之的谋略,从引蛇出洞到水攻之法,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萧安澈此时率领本部六万人马尽皆出动,将郭允南面、东面的去路挡死。西北侧又是黄河之水,郭允无法,万难之中紧紧握着一线生机,命几名擅水的小吏游过黄河,前去北面的东海郡求援。
苦苦等了一日一夜,东海太守蔡珞霖才得了消息,他哪敢违背郭刺史的军命,也不顾危急,便只留下一万军士守城,自己则率领两万人南下解菏泽之围。
蔡珞霖本就是个边城小将,面对萧安澈的六万雄师,自己和自己那两万手下军士仿佛只是张牙舞爪的滑稽丑角。萧安澈一面维持着围困郭允的阵型,一面抵御蔡珞霖这番小小的攻势。长戟过处,片甲不留,不过数个时辰,两万东海军队也全然消失在了萧安澈的大军之中,他们仿佛尘埃入海,不曾掀起丝毫的波澜。
而这一切,也早在周晗之的预料之中。
他调遣冯绥芸率领一万豫州精兵攻向了群龙无首的东海郡。瞧见冯绥芸前来,那些东海残部战也不曾战,便开城投降了。而那边彭城残余的兵马,也被掉转回去的李梓毓和江慕远一举全歼。
两郡俱破,唯剩下困在菏泽的郭允。
萧安澈麾下,有嗓门大的,早把东海郡和彭城郡城破人亡的事情大声嚷嚷了出来。郭允听了这些消息,只感觉心已然死去一般,万念俱灰,残望全无。对着潇潇黄河水,郭允发出了最后的悲号:“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萧安澈,我不是你的敌手,却也不能死在你的马下!”
于是抽出佩剑,自刎而亡。
他终于是没有等到,两日之后,镇国将军秦效成奉摄政王之命,带着二十万大军从京师南下,前来支援徐州。
秦效诚带军前来支援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琅琊太守莫显臻府衙中和萧安澈的军营中。莫显臻自然是欢喜非常,可萧安澈听闻消息,面色凝重,他向尚在苦思的周晗之发问,“如今我带兵马六万人,茁生和芸妹各自不过本部兵马各一万,而敌方二十万众,先生可还有良策应对?”
周晗之攻破彭城、东海的计谋太过高明,几位将军们对他也都有了更多的期许。
可八万对二十万,这着实是个困局,周晗之盯着地图久久不语,冯绥芸低头苦苦寻思,李梓毓怔怔看着萧安澈,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他如此犯难的样子了。
江慕远一跃而起,“管他十万二十万,我先冲入敌中,杀他怎地?”
周晗之抬眸,心中早有了成算,笑看着他,“长钦莫急,我已有了办法。”
说着将手指点在徐州北边,徐徐开口,“如今秦效成大军尚未抵达徐州,在此之前,长钦你和李将军一同率领轻骑和重骑部队绕开城池潜入琅琊,可以办到吗?”
“这有何难?”江慕远手握湛卢宝剑,嘴角轻抬,昂扬着自信。
“若你们一日便可潜入琅琊,我已算过行军速度,你们大约会和秦效成相遇在沂源一带。”周晗之脑中计算得飞快,边说,边在地图上用棋子标记着预想的行军路线,白色和黑色的棋子在沂源遭遇,“届时趁秦效成尚未布阵,你们二人先领精锐与他们开战,搓其锐气,而后切勿恋战,天黑便回营休息。”
江慕远瘪瘪嘴,他一心想着靠自己大破敌军,对这安排并不满意,却未说什么。冯绥芸心里也担忧起来,起身疑道,“如此待秦效成布置好了阵型,岂不更加难攻?”
周晗之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们不会有机会布好阵形的。这些日从京城赶来,想必是日夜兼行,又在此遭遇突袭,定然是人困马乏了。此时若再遇到西边的夜袭,又会怎样?”
冯绥芸会心一笑,拍手叫绝。
萧安澈亦是起身看向了东边的汪洋大海,“周先生果然妙计。”可眉间愁绪仍难舒展,“只是到底我们人少……”
话未说完,李梓毓已听出其中悲音,忙起身宽慰道:“从会稽到豫章,将军哪次不是以少胜多,九死一生拼出来的,如今秦效成这二十万人已然是京城最大的兵力了,若一举攻克了,那么北进青州、兖州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萧安澈默默点头,如今梁晔华总共兵力不多,除了分兵驻守扬州、豫州各郡和章寒阳带走借与荆州的士卒,其余的尽皆都在这里了,纵使强敌临境,也是到了不得不硬战的时候了。
“姐夫,”冯绥芸看出了他的担忧,挪在他身边轻声道,“咱们得信耀德的法子。”她对周晗之的手段充满了信心。
萧安澈被她说得稍稍安心,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准备着出发吧。”
“诸位各自保重。”冯绥芸一抱拳,阔步走向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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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顺畅的一次战役了
45 镇国
于是按照周晗之的谋划,这日凌晨,冯绥芸点起整支豫州军,借着昏暗天色的荫庇,静悄悄地隐入琅琊以西的沂山之中。
天明时分,萧安澈带领手下六万人兵临琅琊郡南的郯城县。远在郡治开阳的莫显臻早预料到他们会趁援军未到先从南面攻起,于是将琅琊三万守军近乎都守在了郯城。他也生怕步了郭允的后尘,面对萧安澈的挑战,他早下令命全体将士紧闭城门,坚决不出城迎战。
可与此同时,李梓毓和江慕远的骑兵部队早已悄悄绕过郯城,从郊野向北奔来。待莫显臻手下的探子在野外发现他们的行踪之时,莫显臻方知是中计,好在此时援军将至,莫显臻仍命郯城守军继续严防死守,自己则也是坚决闭门不出,待援军一到,便可和秦效成的部队汇合,轻易消灭敌军。
萧安澈听从周晗之的嘱托,佯装攻城一日后,便引军撤离,从东面登船入海。
这一日兵不交锋,却暗流涌动。果然第二日晌午,秦效成二十万大军行至沂源,正欲烧火做饭,却遇到了飞速赶来的李梓毓和江慕远的军队。
秦效成手下多是步卒,千里行军,哪预料得到这支全员都是骑军部队的飞速,纵使有二十万众,却也一时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