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眼前的江澄可玉手纤纤,就要把手中茶水递到自己唇边,萧安澈不禁感到一股热血腾起,一双耳朵被烧得通红。他扯着干哑的喉咙对着站在一旁的小厮怒道:“岚月,怎敢让姑娘亲自做这些!”

岚月挠挠脑袋,眼角里满是笑意,嘴角却耷拉着委屈道:“将军,是江姑娘执意如此。”

江澄可扶起萧安澈,勉强看他喝下一口水去,方才哽咽道:“将军两次救我于危难,如今将军生死攸关,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昔日婉转含情的一双眸子如今却红红肿肿,萧安澈不由得心痛起来,“在怎么说姑娘千金贵体,怎能劳烦姑娘照顾在下。”说着又看看自己裸露的双肩,脸更烧红了几分,“况且在下……这实在不成体统。”

江澄可凝神一滞,罥烟眉间隐隐透出担忧之色,“将军,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摄政王的人已经赶来此处捉拿将军,纵使躲过了今日一劫,想必不久又会再来,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趁现在就快快离开此处为好。我已经嘱咐姨娘收拾好了细软,吩咐下人备好了车马,就待将军意下。”

萧安澈脸色依然惨白,勉强笑笑,江澄可做了如此周全的准备,他何尝不感激呢,“甚好,我此次回来便是接你和姨娘去会稽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夜便走。”

“可是将军的伤……”江澄可咬了咬泛白的嘴唇,萧安澈方才流了太多的血,她着实担心旅途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

“无妨,萧某戎马一生,如何能为了这点皮肉伤误事。”萧安澈淡淡的笑容宛若一缕春风吹散冬日的肃杀。说罢他便扯扯衣服,试图坐起来,奈何背上吃痛,又重重地倒在了榻上。

“将军!”江澄可上前一步正欲将他扶起,但却在手指触碰到他裸露的肌肤的一刻顿了下来。

萧安澈轻轻一抬眸,岚月会意忙将萧安澈扶起。

“罢了,看来一时骑不了马了,扶我上车吧。”萧安澈叹口气对岚月道。

明月如霜,残雪堆玉。

马车内萧安澈斜斜依靠在一侧,江澄可对坐在旁,却把琼稚留在后面的马车上照顾姨娘。

“其实那时,你保住萧府便可,何必在意我的死活。”江澄可疲惫而虚弱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轻声道。

萧安澈收回向窗外张望的目光,讶然看向她道:“你怎么会如此想,若非因我之故,你又怎会涉身险境?不若我反过来问你,萧家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萧府?”

“我……”江澄可一时窘迫,可心中情愫却道不出,别过头去不瞧他,“我心肠好,不行吗?”

萧安澈被她说得心寒,向前动了动身子,扯到了伤口,呼吸急促起来。江澄可心头一紧,回过头来,蹙眉道:“还在痛吗?”

萧安澈盯着她,“姑娘心肠可真好。”

江澄可绞着垂在耳边的小辫子,声音放得极低,“我是真的担心你。我生在官宦家,长在侯府里,像你这样愿意舍生取义的人,我只在书上见过,我是当真敬佩的。”

萧安澈看着她恍若流霞的脸庞,心里便翻起了滚滚波涛,热切道:“姑娘博古通今,自然知道伯牙钟子期的故事。”

江澄可知他心意,却微微摇头,“将军志在四海,而我不过是深闺妇人,如何敢和将军称为知己。”

萧安澈目光灼灼,“姑娘何必自惭形秽,我与姑娘初遇之时,姑娘琴声有如江河涛涛,可见姑娘志向也非拘泥于闺阁之中。昨日姑娘你又一人只身震慑一队人马不敢向前,正是有胆有谋的英雄本色,说起舍生取义,你又何尝不是呢?”

江澄可羞惭地低下头去,“我并没有将军说得那样好。”

“怎么没有呢?”萧安澈静静看着她,黑烁的眸中光华流转,“你说我志在四海,那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江澄可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好似望向无际的远方,长睫微微颤动,“我的愿望吗?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百姓安家乐业,也就是最好的了,若有机缘,我何尝不想匡扶社稷,以济万民,只可惜……哎……”

“不必烦忧,你如今已经不再困在那侯府深宅之中了,天高海阔,你又如何不能一展宏图呢?”萧安澈宽慰道。

江澄可是个名门闺秀,她总小心翼翼地守着后宅的规矩,可她心底里却并不信奉这套礼教,她也有自己的志向和愿景。萧安澈这话看似离经叛道,可却字字句句是她所想,她从不敢表露这样的心迹,可他却替她说了出来,她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水,却仍犹豫道:“当真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和伯成兄征讨四方,为的不过就是打破一切过往沉疴。谁若是想把你困在宅院之中,守着那些可笑的礼教,便要先问问我的长戟。”萧安澈神色坚定,叫人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

江澄可泪眼盈盈,激动得猛咳了起来。萧安澈皱起眉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可江澄可没有躲闪开,只红了脸看他,“将军怜我浮萍身,将军扶我青云志,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萧安澈摇头,“乱世造你浮萍身,旧俗阻你青云志,我不过是做一个将军该做的事情。”

“子清。”江澄可由衷地唤了一声他的表字。

萧安澈柔柔笑了,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转过话头来说起高兴的事情,“等日后咱们大业若成,届时九州安泰,黎民和乐,可以去看看江南的春雨杏花,塞北的黄沙烈马。”

江澄可灿然一笑,虽然虚弱,眸子中却精光闪闪,“碣石边的沧海洪波,锦城外的西岭晴雪。”

“只要你喜欢,咱们去哪里都好。”萧安澈见她神采飞扬,也愈发舒心。

“这可是子清你亲口答应的,”江澄可促狭道,“我可都记下了,不容你日后反悔!”

正玩笑间,却忽听得后面一阵仓促的马蹄声,江澄可和萧安澈忙掀了帘子向后望去,只见后面赶来的是一壮汉,细细看去,却正是张平。

江江冲鸭!

对朝堂政治关系勾勒的也很典型

13 夜吏

见是张平赶来,萧安澈恐来者不善,强忍着身上伤痛便要拔剑上马,江澄可却拦住他道:“子清你看他马上。”

萧安澈定睛看去,却见张平马上还有一人,虎头虎脑,约莫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张平快赶几步,边急急追上萧安澈的马车,边大喊道:“萧将军请留步。”

萧安澈叫停了马车,张平也从马上下来,拉着那男孩子对着萧安澈就止不住地磕头,“小人冒犯了萧将军,实是小人该死,还望将军救救我儿。”

“张兄这话我不明白,还请张兄起来细说原委。”萧安澈在马车上冷冷道。

“萧将军,您也知道,小人在下邳也颇有些势力,因此被摄政王派来的校尉们威胁,定要除掉将军。如今将军逃离……不不不,将军安然离开了下邳,这摄政王的手下们定是要杀了小人一家泄愤。小人一死尚不足惜,只是小人的儿子不过七岁,还望将军可怜可怜,把他收在身边,日后给将军提刀搬凳也好啊!”

见萧安澈面露不忍,却仍有迟疑,江澄可打起帘子下车来,轻轻将那小男孩扶起,却见他生得和他父亲一般粗壮,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韧劲,他上前冲着马车一抱拳道:“下邳张虎久闻萧将军威名,愿拜在萧将军门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此言一出,萧安澈和江澄可俱是一惊,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童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萧安澈看他亦仿佛看到了儿时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动容道:“好,我便收你在我身旁,你且先和这马车夫学着驾车!”

张虎闻言,一双小眼睛闪闪发光,和他父亲一起又对着马车拜了三拜,胖乎乎的小屁股一扭便爬上了马车,有模有样地坐在了车夫旁边。

那张平却是泪眼婆娑,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马队伍,哭成了一团。

“这孩子倒也懂事。”萧安澈说道。

“嗯。”江澄可的声音轻若蚊吟,萧安澈回眸看去,却见她双目微阖,疲惫地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脸颊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