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童这帮人相处久了，她发现那些人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并非黑得彻底。这些所谓的老板、领导，需要女人来凸显自己的地位，但又害怕自己栽到女人手里。下药、强暴的事容易留下把柄，他们不会做，但他们会用一些更隐蔽的招数逼女人就范。

《罗童说事》是新闻评论节目，每期都会提前报选题，作为主持人和执行制片人的罗童，对节目的话语权极高。

林念念想，会不会罗童提前知晓相关部门对金池鸟有“扫黄打非”的行动，所以，才安排吴雪琴去卧底，但其实，这是为她设的一个局。

60：服从性测试

夜，变成浓重的墨色，林念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很乱。感觉自己只抓到了一些碎片，无法拼凑成清晰的画面。

过了两天，她约了妹妹林不忘吃饭。林不忘打小就古灵精怪，常有些奇思妙想，看一些问题的角度也很独特、刁钻。把一些困惑跟她聊聊，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但说不定有新的思路和她从未想过的角度。

林念念没想到，见面那天，除了林不忘，她还见到了姜夷。只第一眼，就看到了姜夷脖子上的红色的痕迹，像是吻痕。

姜夷或许是察觉到了林念念的目光，主动说：“姐，别误会，蚊子叮的。”

“我误会？我一句话没说，你就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林念念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俩这是，谈了？”

“还没呢，姐。”姜夷抢话，“就是有点不正经的关系，叫什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他竟半眯着眼，哼了一句歌，接着说，“你妹子，她吊着我呢。”

林不忘给了姜夷一胳膊肘，对林念念说：“姐，别听他瞎扯淡，我们最近在查当年凤冠丢失的事，刚有点眉目，所以最近在一块混的机会比较多。”

“哦，这样啊，看来至少比‘邻居’的关系更进了一步！”林念念的笑容像带着毛边，挠得人心里毛毛的，“对了，妈最近怎么样，还好吧？”她问。

“咱妈你放心，老年大学一枝花，多少老头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撞大墙。”

“怎么还那么贫，正经点。”

“咱妈好着呢，她老念叨你。对了，姐，你查罗童那事有眉目了吗？”

原本，林念念就想聊这件事，既然林不忘提了，她就把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发现和困顿，

挑重点说了一遍。

“什么，罗童自己阳痿，就鼓捣你去陪那个什么狗主任。那狗日的，我就看他道貌岸然，果然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姐，你要不然还是回来住，太危险了。”

“没事的，他试图说服我去做那件事，却没有强迫我，只要我不答应，他应该不会逼我的。”

“他是真阳痿还是假阳痿啊？不过假的也无所谓，虽然罗童那狗日的人品不行，但皮囊还行，要是跟他睡，你也不亏，回头给他个二百五，就当睡鸭了。”林不忘怔了怔，继续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他有点像玩心理战。”

“心理战？”林念念重重地念了这三个字。

姜夷说：“不会是 PUA 吧，就是洗脑。”

“对，对。”林不忘说。

姜夷却又反驳，说：“不对。”

姐妹俩看向姜夷，等着姜夷接下来的话，他却不说了。

林不忘又给了他一胳膊肘：“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为什么不对，不对在哪儿？”

“你这个人太暴力了。”姜夷伸出被林不忘撞了的胳膊，说，“看，都撞青了。”结果，收到林不忘一个犀利的眼刀，他撇了撇嘴，继续说，“PUA 的事，我多少知道点，先不提那个实习生，我拿念姐举例，若我是罗童，要给念姐洗脑，那我肯定会限制她的社交，不过好像他对念姐见什么人没有太多限制。还有，罗童是个聪明人，他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念姐在调查他，除非”

“除非他不怕。”林念念有点反应过来，那些人对待“羊”的方式，有点像熬鹰，耗时间，耗精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个人。他们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但不犯法，所以肆无忌惮。

这有点不好办，林念念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不忘摇了摇她的胳膊，说：“姐，我觉得你太钻牛角尖了？”

“什么意思？”

“你是警察吗？是法官吗？并不是，你何必非要坚持把那帮人绳之以法。姐，你是记者，你擅长的是用客观、冷静的文字将一件事公平地没有偏颇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至于对与错，自有世人评论，至于那些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只要你揭露了真相，其余的事，会有人做的。”

林念念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说：“对，你说得对。”

告别林不忘和姜夷，林念念联系了一个之前采访过的名叫张心蕊的心理老师，对方刚好有时间，约她在工作室见一面。林念念讲了自己和罗童之间一系列让她觉得别扭的事，但冠以“我有一个朋友”这个身份。

张老师耐心听完，说：“我十分肯定，在这段男女关系中，男方在对女方进行‘服从性测试’。”

“什么，什么测试？”林念念有些疑惑。

从林念念的微表情中，张老师已经判断出，她是故事中的当事人。多年前，她就和林念念打过交道，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所以，并没有打算戳破她。

她说：“所谓‘服从性测试’，是一种更隐秘的 PUA 驯化手段，迷惑性更强，隐藏得也更深，被选中的人往往不自知。被一点一点地试探底线，待适应了，底线会变得更低，直到没有底线，完全服从。”

干记者多年，林念念自认还算见多识广，但“服从性测试”这个词，却是第一次听说。但回想，

的确很像，罗童他们对待女人的方式，其实是一场又一场有针对性、有目的服从性驯化。

对于“羊”的态度，他们更喜欢驯化之后的“你情我愿”。

“老师，您说的‘服从性测试’，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测试方式呢？”

“所谓测试，最初，驯化者会有很多目标，他们通过一道道门槛，筛选出达到‘条件‘的听话者，然后立威信，一步步训话，突出自己的绝对领导力，不断地操纵人心，一步步攻破对方的底线。”

“测试？是出题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针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测试题’。比如让你做一件件不喜欢，或者不舒服的事，看你的顺从程度和情绪反应。就像你刚才说的事，对方的测试最开始是说一些似是而非，有歧义，容易让你误会的话，你表现得没有那么反感，他就会有进一步的行为。

我举个例子，很多酒局上，男人会开黄腔，若是现场在座的某个女性表现的没有那么反感，那么下一步，他们很可能就会进行一些肢体接触，开始像是无意，如果女生没有明显地表达自己的厌恶和不满，说不定就会发展成动手动脚、猥亵，甚至非礼。”

林念念想到罗童对待她与郭主任的态度，若有所思，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

张老师看她听的认真，继续说：“其实，开黄腔都算比较明显了，更隐蔽的方式还有很多。比如你讨厌喝酒，但对方偏要让你抿一口，这次能抿一口，下次就能喝一杯……只要你接受了，之后就会逐渐加码，你的思想，你的行为被迫变成对方想让你成为的样子，甚至特别突破底线，但你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你不答应，对方会通过各种手段逼你就范。”

“那不是生活里会有很多……”

“对，情感关系、职场关系、家庭关系中，存在‘服从性测试’的几率非常大，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它还有个专业性的名字。”张老师拿出 IPAD，找出一个网页，递给林念念看，“比如一段职场关系中，A 是老员工，B 是新员工，A 会安排 B 做一些不是她分内的事，最初是帮着取快递，帮着倒水等。B 觉得，自己是新人，多干点事应该，就帮了。一次两次互帮互助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次数多了之后，就会发展成 A 自己的工作也会让 B 帮着做，A 需要加班的时候，也会找 B 帮忙。这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驯化’，很多职场里的 B，发现自己被控制，但脸皮薄，不拒绝，导致的结果就是 A 越来越过分。除非 B 彻底不接受 A 的安排，当然，A 肯定会用一些手段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