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林不忘笑着说，“没事的，不就是舞台大点儿，观众多点儿吗？平时怎么唱就怎么唱。”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反正唱错了，观众也听不出来。”

“你真会安慰人。”张静怡笑了，“晚上看你的了，给咱唱个满堂彩。”

“还是靠前辈，我们小辈主要是学习。”跟张静怡聊了一会，林不忘心情轻松了一些。

演员到齐了，今日秦春没有演出任务的人也来了不少，脸上同样兴奋，瞅到机会就帮忙。田壮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大家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十分配合地给予了掌声。

林不忘到得早，早早勾好了妆，戴好假发贴片头面，换上了红裙白袄，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待着，熟悉熟悉唱词。

人越来越多，周围越来越杂，她像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推了她一把。

“小林，林不忘。”

隐隐地，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缓缓睁开眼睛。

“六点半了，马上要去后台候场，剧院的人一会来给大家别麦，你快起来放松一下。”张静怡早就发现林不忘在这儿入定，不过知道她的习惯，因而临跟前，才嘱咐道。

“谢谢。”林念念眼睛一睁，大脑一片清明，神清气爽。

演出前最好的状态便是这样了。

她找了临近的镜子，照了照，一切都好，因为空调的原因，脸上的妆也不用补：“我这边 OK。”她对张静怡说了一句。

“那就去候场吧。”张静怡说完，拉着林不忘，跟着大部队去了后台。

田壮像个老妈子一样不停嘱咐：“放轻松，放轻松，拿出秦春的精气神。”

交响乐队的乐手们陆续在舞台上就坐，最后调试着自己的乐器。七点钟，已经有观众开始入场，演员偷偷撩开帘子看。有了观众，心里踏实多了。

林不忘属于临场型的演员，越临近演出她越平静。

七点半，场子已经坐满了大半，七点五十，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场子坐满了，没有一张票是送的。大剧院的乐手们见惯了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但对秦春的人来说，绝对是大场面。

八点，演出正式开始，报幕员先上去，感谢了一堆领导和赞助商，吹捧了一下两个艺术种类的跨界演出。终于，报了第一个演员演唱的曲目。

观众给予了礼貌的掌声，他们大多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演出，充满了新奇，演员一曲唱罢，掌声比刚才更热烈了一些，所有的演员都松了一口气，给打响头炮的人竖起大拇指。

演出愈加精彩，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下场的演员赶紧去卸妆，准备正装的演出，所有人忙中有序，没有慌乱。

终于到林不忘了，她左手拿一把折扇，右手捏一方手帕，和主持人擦肩的时候，听到对方小声说了一句，“加油！”

她勾了勾唇，觉得大剧院除了那个讨厌的王助理，其余的人还都蛮可爱的。

一束追光打在林不忘身上，光很亮，她匆匆往台下扫了一眼，然后轻轻吐气、呼气，调整呼吸。几步走到台中间，先向观众鞠躬，然后把立麦调到合适的高度。

台下起了阵阵掌声和尖叫声，明显比之前的都热烈，她浅浅一笑，向指挥的老师点头示意。

前奏响起，几秒钟后，林念念轻启红唇，“……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脸上擦的是什么花粉……”

她眼神灵动，嗓音甜美，晃着折扇，甩着一方手帕，将娇俏的小丫鬟梅英演绎得淋漓尽致，哪怕观众听不懂戏中意，却也被她的唱腔和神情感染了。

一曲戏罢，台下又起了掌声，明显要热烈和疯狂得多，甚至还有不合时宜的尖叫声。

“小姐姐，牛逼。”

台下有人喊了一声，林不忘看了一眼，便再次听到掌声起伏。

她有些激动，身子微微发僵，拎着裙摆向观众鞠躬后才离场。

“唱得漂亮。”下台的时候，郭子谦夸了她一句，她微微一笑，赶紧去换装。

再次等林不忘出场时，她一身淡紫色渐变礼服裙，惊艳了众人。

台上，她开始唱戏。一颦一笑，一个唱词一个花腔，都砸到了台下姜夷的心里。她那么美好，那么耀眼，让他忍不住想呵护。不知道是姜夷心思过多，还是大剧院的空调太足，他身子微微开始发凉，唯独目光里是一团火。

林不忘越唱越放得开。好几次演出，她们跟打群架似的，十几个青蛇，十几个红娘，有时还不用现场唱，而是放录音。眼下这样的一次演出，注定会终生难忘。

她轻轻摆了下身子，裙摆飞扬，轻纱漫舞，这么多年的坚持，探寻，突然有了意义。

站在这里，唱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戏曲，穿得虽是陌生的华服，但它们之间却有着花火般的化学反应，她想让所有人听到，看到的，不仅仅是她林不忘的压轴，而是京剧真的可以以很多种姿态往前蔓延。

观众眼中的欣赏和惊喜，让林不忘有些感动。

当然，这些思绪转瞬即逝，很快，她又投入到演出中。

一曲再罢，今天所有的演出都结束了，观众很激动，掌声能把大剧院的屋顶掀翻。

“安可，安可，安可。”观众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安可便是返场，林念念往侧幕看了一眼，田壮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于是，她站在麦克风前，唱了一曲《青蛇》的选段。

年前，在一个露天的舞台，她是十个青蛇中的一个，而此时此刻，追光灯下，她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一曲又罢，观众热情不减，林不忘再三鞠躬，站在立麦前，邀请所有演员上来谢幕。

回到后台，林不忘眼睛红了，她先抱了抱来看给她捧场的林念念，又抱了抱林雅兰，带着哭腔说，“妈，能唱戏，真是太好了。”

多美好的夜，偏偏有人要让它不完美。

57：仇人扎堆开会

演出结束了，夜已深，田壮张罗着秦春的演员穿着礼服去大剧院门口合张影。夜晚的灯光，映射出每个人脸上各异的兴奋。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刺破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以刘渭南为首的刘家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副担架，出现在大剧院门口。

担架上躺着个盖着白布的人，阴森森的，瞧着就瘆人。但架不住群众爱吃瓜的心，尽管心里膈应，还是停下脚步，围过来看热闹。

刘渭南拿着一个大喇叭，冲着人群高喊：“刘墨，无良女儿，狼心狗肺，你把你奶奶气病，你奶奶都不怨你，临死前的遗愿是让你来见她最后一面，不管你多恨我，你都不该狠心不去见她。既然你不见她，我这个当爹的就带她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