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姜健民带着心结走了。

王平萍回到了唐城，她不敢回秦春，不敢见故人。她试图说服自己，既然林雅兰拿了她家的凤冠，他们对她欠下的债，稍微能还上一些。

但从姜夷口中知晓，胡兰芳和林雅兰从未打过凤冠的主意，她有些崩溃。那笔血债，不仅没还上，还越欠越多。她更没想到，林雅兰重诺，这么多年，关于林香斌的死，只说是车祸，旁的一句没提。就连她的女儿们都不知晓。

可她，却干了一件又一件蠢事。

王平萍起身，咚地一下跪地，朝着林雅兰磕了一个头：“对不起，我不仅害了老林，还误会你拿了凤冠。我又蠢又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林，对不起秦春……”

王平萍知道胡兰芳失踪的事，这些年，她也留意过，倒不是想拿回凤冠，只是想知道，那顶凤冠到底有没有救了胡兰芳一命。

所以，姜夷说要找凤冠，她没多说什么，由他去了。结果凤冠没找到，却让她知道他们被那个叫白桂的女人，用一个浅薄的谎言，骗了他们那么多年。若是姜健民还活着，会更愧疚。

王平萍给林雅兰磕头道歉的事，在秦春传开了，林雅兰身上背了这么大一个冤屈，却不声不响。落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从未断过，也未曾背弃应过别人的事，倒是让人对她高看了一眼。

当然，也有其他的声音，说他们两家人蠢成一串蠢蛋，被人当傻子骗。如今看来，凤冠的丢失，肯定跟白桂脱不了干系，但白桂也消失了好多年。如今她人在哪儿，有没有改名换姓，死了还是活着，没人知道。

王平萍登林家门几天后，林雅兰又专门约了林不忘和姜夷，原本，她也想让林念念回来一趟，林香斌车祸的秘密在秦春传开了，林念念自然也知晓了。她性子随林雅兰，虽怨，但都过去了。这两天抽不开身，答应改天回来一趟。

屋里的灯光轻晃，明明灭灭，落在姜夷那张愧疚的脸上。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他们家欠了林家这么大一笔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家母女。

林雅兰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老林的死虽有缘由，但的确是意外，没人想害他，让他们小辈别把这件事压在心里。

“林姨，我爸让我找你，应该是想让我代他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妈既然登门道歉，我就受了，这事总归是他们心里的疙瘩，还掺杂着天大的误会。但话说回来，若不是你父母想帮兰芳一把，想救她一条命，那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也不会轻易算了。”

“但是”

“没有那么多但是，”林雅兰打断了姜夷的话，“找你来一趟，就想问问，凤冠你还找吗？”

“找！”姜夷说。

“嗯，得找，如今已经知道谁在其中捣鬼。”林雅兰伸脚，在林不忘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找机会问问你姐，看用不用登个‘寻物启事’，凤冠丢了，多少有我点责任，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也尽力了……”

“妈，我听你的。”

白桂曾在秦春干过几年，虽说多少年没露过面，若找起来，并不是全无线索。田壮把这场尘封多年的骗局告诉了曾经的老领导，秦春过去跟白桂打过交道的人，也提供了些线索。

姜夷和林不忘先去了一趟白桂曾经住过的地方，邻居说她去了广州几年，回来过，混得并不好，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了人，一年都没过够，就离婚了。跟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回来过。白桂的父母前些年陆续走了，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没人知道白桂的消息，也没人见过凤冠。

他们的话不像假的，凤冠是值钱的东西，如果真被白桂偷了，她总会想办法卖掉，但白家的日子一直清苦，不像从天降过横财。

后来，找到白桂的前夫，一样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前夫说，白桂刚离家出走的那阵子，白家老两口报过警，但没有音信。他们私下都说，人要么死了，要么被人贩子抓走，否则，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个女人，疯子似的，每天不好好过日子，整天就跟我闹腾，说自己是什么花老板转世，将来是要成角的。结果角儿没成，人倒疯了。”

秦春的领导们也托了些人打听白桂的消息，一无所获。

林念念跟林不忘见过两次，聊起过往、恩怨、消失的白桂以及凤冠。林念念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她的父亲这辈子没享什么福，反而吃了太多苦。其实，自从他腿脚摔坏后，一直郁郁寡欢，总想找些事做。但死，是意外，她不怨姜健民与王平萍，更怨不到姜夷头上。

至于凤冠的去向，都是猜测。白桂在其中捣鬼，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如今人也找不到，冠更是寻不着……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不顺利。

林不忘倒不着急找凤冠，她更担心在罗童身边的林念念。林念念只说，一切还算顺利，快结束了。但只是嘴上这么说，让林不忘宽心，这件事查到如今，她也挺没底的。罗童所在的那个圈子，不简单，若真把毒瘤挑破了，怕是有人会狗急上墙。

她只希望赶快拿到证据，然后抽身。

凤冠的线索断了，姜夷很沮丧，林不忘的心情也算不上多好，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人一辈子不能只耗在一件事情上。

某天，姜夷约林不忘喝酒，林不忘却说看他看腻了，要去酒吧找点新鲜的小哥哥。姜夷却说，他一起去，当司机兼保镖，顺便帮她放风。

“我又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放什么风？”

“酒喝到位了，谁知道会干些什么事，而且你去喝酒，开车不方便。”

“那行。”林不忘看出姜夷带着愧疚和讨好的意味，也不为难他。况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省一块是一块。

姜夷把车开到德福巷口，找地方停好，林不忘打了个电话，下车，俩人往巷子里走，远远地，张静怡朝他们挥手。

看到姜夷，张静怡哎呦了一声，戳了戳林不忘的腰窝：“这就成双成对了？”

“姜总上当受骗的经验比较丰富，这次，也让他试试毒。”

进了酒吧，姜夷才知晓，原来张静怡在这间酒吧兼职。以前，她清高，日子再不好过也不想拉下脸，但最近想通了，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多赚点钱，能让她老人家晚年的日子好过一些。

在这间酒吧，张静怡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在唐城大剧院工作，是企划部的小领导，女友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就把他甩了。他心情不好，来酒吧卖醉，和张静怡熟了，俩人原本只是男女间的暧昧撩骚，得知张静怡是秦春京剧团的演员，撩骚变成了聊合作。

但对于怎么合作，张静怡心里没底，直接向团里汇报，又怕没谈成落人话柄，就想着约林不忘一起，跟那个人先聊聊，有了靠谱的想法，再进一步谈。

“人马上就到，你们先喝着。”张静怡招呼着，“我去忙一会。”

“去吧。”林不忘说，“不用管我们，今天姜总买单。”

53：记得给姐坟头烧纸

张静怡拍了拍林不忘的肩，去了舞台。在秦春，她唱老生，在酒吧，唱罗大佑、周华健……女人的脸，男人的声，竟然和谐好听。在酒吧唱了一段时间，竟也有了固定的听众。

在张静怡的一曲《光阴的故事》里，姜夷和林不忘碰了酒杯。

“哎，小夷子！”有人拍了姜夷的肩。

姜夷抬头，看清来人：“哎呦，老鼠哥。”

张静怡嘴里的大剧院小领导，名叫束文杰，和姜夷有些私交。

“哦，这位美女我认识，跟卢司彦合唱过，有把好嗓子。”束文杰自来熟地说，“这唐城不仅地方邪，还贼小，来来回回都是熟人。”

束文杰跟舞台上的张静怡挥了挥手，一屁股坐到姜夷旁边：“你小子，长得好看就是好啊，一天天穿得跟要饭的似的，还招美人，不像我，狗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