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胡说八道,”林不忘怒火攻心:“什么借的,她就想说偷的,我妈当时病成那样……”

“让你闭嘴,”林雅兰瞪了林不忘一眼,又看向姜夷,“她应该没有撒谎,”见林不忘和姜夷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语气带着疑惑,“有没有可能,凤冠丢了,偷凤冠的人怕败露,打着我的旗号跟你父母说了什么。”

“这不合理啊?妈,别人说什么,王姨和姜叔就信吗?”林不忘咕哝了几句。

她看林雅兰面露难色,像藏着什么秘密。姜夷没忍住,转述了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去,找林雅兰。”林雅兰听了,面色更沉,她从未想过,这其中会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林雅兰叹气:“其中是有些事,我答应过你父母,不往外说,这些年就一句也没提,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其中怕是有误会,很深的误会。小姜,帮我给你妈带句话,我和你小胡阿姨从未有过‘偷’凤冠的心思,小胡提都没提过一嘴,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行,话我一定带到,林姨,对不起,跟你添了麻烦。”姜夷再次道歉。

姜夷告辞离开。林不忘好奇,缠着林雅兰想问个究竟,林雅兰只说,怕是有人两头骗,只要姜夷把话带到,有些蒙尘的过往就会逐渐清晰。林不忘看出了母亲的为难,没再追问。

姜夷将林雅兰的话转述给母亲王平萍,她像遭遇了天大的打击,隔着电话嚷着,怎么会,怎么会,我以为还清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还不清,快一辈子了。姜夷追问,母亲却说,等她缓缓,等她想想。

谁都没想到,两天后,王平萍来了秦春,约了田壮,叫上林不忘与姜夷,一起去了林雅兰家。进了门,王平萍就要给林雅兰下跪,被林不忘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王平萍声音颤颤巍巍。

空气里的尘埃,似有绵密的针,扎在王平萍身上,她哭了。姜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仿佛犯了天大的罪。田壮安抚她,说有些事说开了就好。

王平萍当着众人,摊开了过往。要说“凤冠”,就必须得说说他们家欠林家的债。

王平萍的丈夫,也就是姜夷的父亲,名叫姜健民。当年,若王平萍想,她可以找一位各方面都出挑的丈夫,但最终被长辈安排了婚姻。姜健民家里人少,愿意入赘,人也本分老实,跟他过一辈子,虽不会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能安稳。

安稳,是花小春半生所求之事,他把这样的期盼,落在了后辈身上。

上门女婿,矮人一等。刚结婚那会,王平萍对丈夫并不好,呼来喝去,把他当个仆人,姜健民知道,自己能娶上王平萍,是高攀。有一日,王平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告诉她,姜健民在外头跟女人鬼混,女人是吉祥村的鸡,说的有鼻子有眼。

王平萍对姜健民谈不上多爱,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她可以不爱,但不能接受他的不忠。于是,她乔装打扮,跟踪了姜健民一段日子,发现他的确老往吉祥村跑。王平萍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她在阳台晾衣服,鹅蛋脸,微胖的身形,头发盘成一个髻,眼睛很大,但无神,鼻梁有些塌,嘴唇很厚。不算漂亮,至少没有她漂亮。

王平萍无法接受姜健民出轨,往日,她对姜健民颐指气使,可这件事,却不敢问个究竟。不敢问,是她要面子,怕自己输给那样一个女人,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发现那个女人怀孕了,七八个月的样子。

是姜健民的种?她肯定。于是,暗中找人对那个女人实施了报复,女人被打了,大出血,她求人帮忙给姜健民家里打电话,姜健民被王平萍反锁在屋子里。他着急上火,想对王平萍解释,王平萍坚信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听,锁了门就逛街去了。

姜健民不能出门,也不想大声嚷嚷,电话在屋里,他围着电话转,终于,给跟他关系比较近的林香斌拨了个电话,求他去吉祥村看一眼,带那个女人去医院。

女人的孩子保住了,但林香斌死在了从医院回家的路上。

王平萍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姜健民母亲改嫁后生的闺女,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子。原本,他和妹子不亲,不常往来,只是那个女人的丈夫不是东西,喜欢动手打女人。女人逃到唐城,无亲无靠,万般无奈,找到了姜健民。

母亲临死前给姜健民留了话,让他们兄妹互相帮衬着。姜健民不想让妹子知道他当上门女婿,没把人带回家,吉祥村的房子便宜,他给租了一间,让她先住,私下给她简单置办了家当、留了些钱。有天大的事,等她孩子生了再说。

他没告诉王平萍这件事,一个打秋风的妹子,说不定会给家里平添很多事端,总归他花的是自己的私房钱。但没曾想,妹子的丈夫却查到了唐城,他不知道姜健民和自家婆娘的关系,以为是她找的野男人。他是窝里横,在唐城人生地不熟,最终查到了王平萍,闹了一出,王平萍比他想象得更为愤怒,无关的旁人白白丢了命。

林香斌出事了,王平萍和姜健民闹了一场,她怪他长嘴不说话,他怪她对自己男人都不信任。俩人你死我死闹了几出,最终翻篇了。但林香斌的死却无法翻篇。

林雅兰知道林香斌出那趟门,是接了姜健民的电话,而后,姜健民上门,大概说了缘由,跪着求她原谅。原谅或是不原谅,把那两口子打一顿,骂一通,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王平萍心思重,怕自己惹了这么一出,回头会被唾沫性子淹死,给祖上丢脸。她给林雅兰送过钱、买过东西,对方都没收。林雅兰伤心,但对他们,并不愤怒,林雅兰有度量,王平萍顺着她的度量上赶了几寸,求林雅兰对外别说林香斌是因何死的。

总归他们欠了林家一条命,往后林家有任何事,找她,找姜健民,上刀山下火海,他们都不会有二话。

林雅兰知道王平萍的顾虑,答应了。她信命,或许,这就是林香斌的命,人走了,生前没享过什么福,死后,也少点是非恩怨。

林不忘第一次听到关于养父林香斌之死的隐秘,心里闷闷的。

林雅兰重诺,答应保密,这么多年,硬是一句也没有提,哪怕自己身在流言的漩涡里。关于林香斌的死,有诸多带着恶意的揣测,她也一句都不辩解。

林不忘看着林雅兰,发出一声浅浅的,有些缥缈的叹息。姜夷的目光从林雅兰的脸上,移到林不忘的脸上,带着愧疚。

“所以,在凤冠丢了之后,有人联系了你们?”林雅兰问王平萍。她的神情,只有一点点波动,过往的伤痛,早长成了她身上的血肉,成了习惯。

听到林雅兰的话,王平萍用力点了点头:“对,有人联系了我们。”

“是谁?”

妮总保重 自己的身体身体最重要啊

大家都是啊,感觉最近身边的朋友身体都不太好。

52:欠下的债

“白桂。”

白桂联系上了远在厦门的姜健民夫妇,说胡兰芳染了重病,活不久了,家里没钱治病,她变得疯疯癫癫,打起了凤冠的主意,后来,伙同林雅兰一起,偷了凤冠,还放了把火。秦春已经报警了,如果查出凤冠是胡兰芳和林雅兰一起偷的,她们都会进监狱。

“你们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林雅兰问。

“白桂专门来了一趟厦门,我和老姜见了她,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胡兰芳太惨了,太惨了,但她什么事都憋着,只告诉你。她是无意中偷听到你们商量着怎么‘偷’凤冠,以为是开玩笑,结果没几天,凤冠真的丢了。你和胡兰芳待她如姊如母,她不想看到你们坐牢。”

“她还去了一趟厦门?”林雅兰说,“那会兵荒马乱的,我隐约记得她病了,请了两天病假。”

“她来找我们,说你和胡兰芳都是要面子的,若不是山穷水尽,走不到这一步,老姜并非没有求证,他虽没直接问过你,但联系了相熟的人,打听了胡兰芳的事。”

胡兰芳的确病了,很重,刘渭南不是东西,染了赌瘾,快把家里掏空了。林雅兰与胡兰芳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胡兰芳若想活,她必会帮她。人在将死的时候,会迸发出求生的本能,凤冠是个死物,况且他们欠林雅兰一条命,若她想要凤冠,给胡兰芳治病也好,或是别的缘由,他们都决定不追究。

姜健民和王平萍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不能打听得太细。当初,他们一走了之,欠林家一条命,更欠林雅兰一声道歉,旧日种种,成了姜健民的一块心病。

在秦春的领导因为火灾和丢失的凤冠,火急火燎时,接到了王平萍的电话。她说算了,不查了,不找了。凤冠再珍贵,也是死物,不要因死物弄得人心惶惶,互相猜忌,乱了人心,搅浑了秦春,那是花老板不愿意看到的。

最终,秦春下了封口令。

王平萍和姜健民谁都没有再提过那件事。直到多年后,姜健民大病一场,虚弱的身子让他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人不能动,思绪却活络了,被他故意淡忘的过往,越来越清晰。

他这辈子,没欠过谁的,唯独欠林香斌一条命,欠林雅兰一个道歉,凤冠抵不了人命。他想回一趟唐城,去林香斌的坟头磕几个头,去见见林雅兰,跟她当面说对不起。他们做了错事,却要让受害者帮着隐瞒,太不是东西了。

王平萍对姜健民说,等他身子好一些了,就跟他去唐城找林雅兰,将过往摊开。说是道歉,也是打开姜健民心里最重、最难解的那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