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念看出来了，这一桌人七七八八，罗童纵然有知名度，在里面也就是个小弟。魏蓝和余又林的名字，她听林不忘提到过，余又林开着个倒鸡毛的皮包公司，规模不算太大，但在罗童面前，也能充个哥的角色，詹胜华公司比余又林的大，更拿了一辈。其余几位瞧着，倒是比詹胜华还厉害些。

“弟妹，看你吃得不多，减肥呢？”一位局里局气，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揉着肚子，眼神贼贼地盯着林念念。

弟妹这个称呼，林念念听着刺耳，罗童抓了她的手，笑着说：“这位是郭主任，国土资源局的，你们秦春门口那片地归他管。”

“唉，什么主任不主任的，叫哥，就是一破公务员。”

郭主任似乎对林念念很感兴趣，目光一直盯着她，还招呼她多吃。聊着聊着，几人聊到了秦春，说那可是块风水宝地，若能开发开发，不比现在最火的那条民俗街差。

余又林撸了一串肉，冲詹胜华扬了扬下巴：“还是詹总有前瞻性，跟京剧院的合作红红火火，回头那地方开发了，郭主任肯定把最好的一块地给你，就那个戏园子。”

詹胜华跟秦春的合作，林念念知道，还去当过选秀的评委。原本，她以为詹胜华真是为了哄詹老爷子开心，但听着一桌人聊，跟分猪肉似的，要分秦春的那块地。

詹胜华抿了抿面前的酒：“别胡说，那是我一个小兄弟牵的线，跟着俺家老爷子弘扬民族文化。”

“对对对，我眼界低了。”余又林在自己嘴上轻轻抽了一下，“弘扬民族文化，不过，詹哥，你给兄弟透个底。那个卢司彦的微博，是你安排发的吧？”

林念念目光滞了滞。卢司彦的事，她知道，虽说事情最终圆满解决，但若不是那一条微博，仅仅一出马屁戏，不会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她用目光轻轻扫了一眼詹胜华，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那八成是了。

秦春以为来了个财神爷，结果，很可能招来了阎王爷。

郭主任说：“小余啊，你那生意，小打小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要是你有詹总的眼界，赚的钱翻十翻不止。”

“我啊，跟着哥哥们多学习，你们吃肉，给小弟我口汤就行。回头你们各种庆典，记得多照顾照顾我，保准给你们办得漂漂亮亮的。”余又林用胳膊肘撞了下魏蓝，“小魏，陪郭主任喝一杯。”

魏蓝是个会来事的，酒敬过一圈。郭主任举杯，要敬林念念，他说自己最喜欢跟媒体打交道，尤其是女记者，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还让林念念多报道报道他们国土资源局。众人看了看林念念，又看了看罗童，心知肚明，这郭主任，就好人妻那一口，这是盯上目标了。

郭主任敬的酒，林念念推脱不过，端起面前的啤酒杯一饮而尽。喝酒也要讲究气氛，此时她不情愿，酒就很难喝，浅黄苦涩的液体在口腔蔓延开，流到胃里肆意翻滚，恶心得她差点儿吐出来。

“林记者豪爽，罗总好福气。”

看郭主任敬了林念念，众人纷纷跟风，魏蓝看不过眼，帮着喝了几杯。林念念不舒服，去卫生间吐，魏蓝跟了过去，劝她小心。

再次回到小包间，发现多了个人，一位身材瘦小的流浪歌手，身前背着吉他，手里拿着一支麦克风，身后背着一个大音响，音响有些重，压得她的背微微驼着。

“先生，小姐，点首歌吧。”歌手很有眼色，一眼看出郭主任是这群人的头头，于是把一张塑封的歌单递到他手里，讨好地说：“三首歌才十块钱。”

夜市常有这种流浪歌手，唱得不好不坏，但是声音很大，适合烘托气氛。

郭主任乐呵呵地说：“林记者在秦春长大，唱歌肯定好听吧，不然你来一首？”

林念念推辞，说自己天生五音不全，众人以为她谦虚，起哄让她跟罗童合唱一首《纤夫的爱》。罗童没听过林念念唱歌，也不想扫众人的兴，他拿过话筒，让歌手帮着用吉他伴奏。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上荡悠悠……”罗童歌唱得不错，很有那个味，唱完了男声的部分，把话筒递给林念念。

唱就唱，林念念大方接过话筒：“小妹妹我坐船头……”

她一嗓子吼出去，犹如晴天霹雳，鬼哭狼嚎，跟索命的鬼似的，就没一个字在调上。歌手都快把吉他弦拨出火星子了，也跟不上她的调。林念念唱得虽然难听，但表情认真，唱完了女声，把话筒递给罗童，罗童一开口，调也开始山路十八弯了。

知道的是唱情歌，不知道的，以为搁这干架呢。

一曲终了，一桌人惊到没反应，唱成这个鬼样子，要找角度夸也不容易。

林念念说：“我就说我唱歌难听吧，你们还不信。”

郭主任被林念念一脸认真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唉呀，唉呀，本来我都喝得有点晕，被林记者这几嗓子，给吼清醒了。这把嗓子，太提神了。”

罗童也乐了：“我也是第一次听念念唱歌，特别，特别特别。”

众人嘻嘻哈哈，开始调侃林念念的歌声，她倒坦然，大大方方地任嘲。结果玩笑越开越过火，有人竟问罗童，林记者叫床的时候，是个什么声。

罗童看了一眼林念念说：“那倒没这么难听，不然我绝对阳痿。”

一桌人哄笑，眼看话题越来越扯，魏蓝拿过麦克风，说自己献个丑，吼两嗓子，不然心脏受不了。魏蓝唱了首《爱的供养》，博了满堂彩。余又林给了歌手一百块钱，算给魏蓝添彩。

林念念朝魏蓝点了点头，她知道魏蓝是为了帮自己解围。

酒局的气氛被两首歌推向高潮，越来越嗨，越喝越多，一地的酒瓶子。席散了，众人在烤肉店门口告别。詹胜华安排司机先送郭主任回去，另一旁，借着夜色，罗童跟林念念耳鬓厮磨，黏黏糊糊，不顾有人往这边瞅，还悄悄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林念念“啧”了一声，把他的手拽出来，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爱看看呗。”他说完，在林念念嘴上啄了一下。

明天更吗

更呢！！！

50：老狐狸

郭主任看见了罗童的小动作，笑而不语。车来了，醉醺醺的郭主任跟每个人拥抱告别，抱林念念的时候，在她耳畔哈了口气。

郭主任坐着车走了，众人也散了。罗童挥手拦了出租，跟林念念上了车。路上，林念念问起詹胜华跟秦春的合作，是不是为了之后拿地方便？

罗童哈着酒气说：“戏园子那块地，就算詹胜华不惦记，别人也会惦记，上面的领导不会希望那么好的一块地不仅产生不了任何商业价值，还得赔钱。跟詹总合作，至少秦春的一些演员还有口饭吃。其实，我也不明白，戏园子秦春也用不上，干嘛占着，租出去，还能有点利。”

戏园子，是秦春的信仰与图腾，在秦春家属院长大，她戏虽唱不好，但耳濡目染，对唱戏的人，对那方园子，是崇敬的。如果詹胜华真的是为了日后拿地方便，才跟秦春合作，那说不定团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她想，得找个机会，跟团里人说一声。

秦春不是城中村，拆迁过后能多一批百万富翁，戏园子若让出去，秦春只能拿租地利润的小头，没了戏园子，秦春就更不像回事了。

“你跟谁说也没用。”罗童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上面打定了主意，就看谁价高，或者谁能给的好处多。如果将来真的拍卖戏园子那块地，能安抚住秦春的人最好。我坦白跟你说吧，老詹那个人不简单，野心很大，戏园子只是第一步，市里要选几个试点，打造成唐城市的文化旅游名片，戏园子有故事可以讲，地理位置又好，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钱。”

“可钱也落不到秦春头上啊。”林念念说。

“那就看回头怎么谈了，”罗童抓住林念念的手，问，“你觉得郭主任那个人怎么样？”

林念念正在想秦春的事，罗童突然提到郭主任，她慌了一下，诧异问，“他什么怎么样？”

“我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