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有,她看他的眼神,是憎恶的,这让一向好面子的陈雨超受不了,况且,林念念的一番话,赤裸裸地不加掩饰。离婚后,林念念一直过得不好,工作不好,生活一团糟,她不好的时候,他与她反而能和平相处。但自从知道她跟了罗童,陈雨超的心思有些变了。
他只能用孩子当借口,没想到,林念念不仅没有妥协,反而说出了他内心的龌龊。这样的自己出现在林念念面前,陈雨超有些接受不了。
陈雨超好似喝醉了,他的眼睛像宿醉一般,通红,眼皮的眼袋不仅松了,还有着青色的阴影。林念念想,原来时间不仅埋葬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记忆中的陈雨超,也早已满目全非,换了张市侩、虚伪的皮。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陈雨超走的时候,撂了句狠话,说她一定会后悔的。林念念没走,一桌子吃的喝的不便宜,她不想浪费。但没想到,林不忘来了。
林不忘解释,她约了朋友在附近,结果刚看到陈雨超,气呼呼地,见到她骂了两句,还说她姐在楼上,让她劝一嘴。她当然撒谎了,是刘献保通风报信,她让刘献保稳住,别冲动,等她过来。
林不忘再一次跟林念念道歉,异常郑重。她先问了林念念这一趟和陈雨超见面的缘由,林念念如实说了,没有隐藏,甚至有点绘声绘色。林不忘生气,骂了两句,而后神情严肃起来,问她到底是不是在查罗童。
林不忘是个聪明伶俐的,这一次,林念念不打算隐瞒。
她四下看了看,小包间相对私密,如果不是过大的声音,应该传不出去。于是侧着头,说:“之前报社来了个姑娘,为姐姐伸冤,没人搭理她,后来,我在别处遇见了姑娘。姑娘说,她的姐姐就是电视台那个跳楼的实习生。”
“所以,那个实习生的死真跟姓罗的有关?”林不忘讶异。
林念念点头。罗童在外做着其他生意,跟政府领导、商圈大佬都有合作,偶有大佬贪图女色,罗童会私下把他们往会所引。有几个大佬不喜欢小姐,觉得脏,反而喜欢良家女,罗童是名人,他的名气会为女伴镀一层金边,有人就好这一口,专挑他身边的女人下手,罗童发现了,不仅不制止,还配合他们的恶趣味。
“所以,那个实习生……”
“被罗童带着出席了几次饭局,被狼盯上,糟蹋了。女孩去找过罗童,但罗童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反而说女孩不检点,他带她见世面,她却起了歪心思,想走捷径。”
“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人死了,女孩的家里人就不找他要个说法吗?”
“要了,罗童还是那一套说辞。罗童的知名度、影响力,包括人设,都立得太好了,女孩的父母拿了台里给的赔偿金,就算了。是她的妹妹觉得蹊跷,一直想替姐姐伸冤。”
“姐,报警啊?”
“女孩死了,尸体都火化了,我没有证据。”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一只羊?”林念念蹭地站了起来,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姐,你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我是说万一。”
“他们就劫个色,不要命,我都这把年纪了,吃不了什么亏。”
“可要是被罗童发现,你再……”
“没事的。”林念念说。
罗童未必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他太过自信太过自负。那个死掉的实习生,并非是罗童圈养的第一只羊,但其他女人,有的将错就错,觉得用身体换物质也是条道,走了歪路。有的虽恨,但面对的都是她们惹不起的人,弄不好,会身败名裂,于是算了。
唯有那个实习生,选了更错的法子,在罗童的办公室外跳楼自杀,她或许以为自己的死能撼动些什么,改变些什么。但她的死不过成了他人口中轻飘飘的八卦,她死后,罗童在外面的公司有了几笔大额的交易。
罗童或许知道林念念不同,但他觉得这样反而更有意思,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不怕。
林不忘还是觉得危险,劝林念念放弃,说着说着,住了嘴。她突然想起姐姐刚进报社时的踌躇满志,原以为她心里的那团火早熄灭了。可此刻从她的目光看过去,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踌躇满志、充满新闻理想的少女。
眼下还有刘献保盯梢,要是真有危险,但愿他能帮上忙。
于是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注意安全。林念念叮嘱林不忘,这事让她别声张,她不是冲着死去的,只要拿到证据,立马就撤。
林不忘发誓,说她绝对不坏事。但担忧似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根本止不住。拿到证据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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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酒局风云
林念念问了林不忘这几日的境况,她说了刘渭南的事,也说了凤冠。林念念觉得她这个妹妹也不容易,亲生的父亲,像长在她生命里的一根倒刺。以那个男人的性格,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林念念宽慰她,说这一闹,谁知是福是祸,说不定真能找到她的亲生母亲胡兰芳。
林不忘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其实她想活,母亲如果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她一眼。因为有了新的家庭,想彻底跟过往做个了断,这个了断,也包括她这个女儿。但说不定,她死了,这是一件更难过的事,但就算死,是不是也该有一座坟。
姐妹俩聊了很久,各有各的不容易。
而后,林念念问:“是你让刘献保跟着我的?”
“啊,那个……”林不忘说,“是他先跟的,跟着罗童,又跟你,还打了我,后来我们把话说通了,他既然有那个闲工夫跟人,不如就跟着你,保护你。姐,你发现了。”
林念念也不想发现,但她现在住的小区门禁很严,刘献保纵使是个暴发户,进来一趟也不容易,他装过快递小哥、外卖小哥,混进小区,圪蹴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有时蹲一整夜,被保安发现了两次。有次她出门,保安告诉她,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仿佛在盯她的梢。
“那男人就不是个干特务的料,倒是个实在人。”林不忘说。
“行了,回头我跟他说,这里面的事不简单,他就别学人家当特务了。”
夜色渐晚,姐妹俩挥手告别。
林念念晚上要陪罗童参加一个饭局,说是饭局,其实就是烤肉摊的酒局,罗童说,来的人来头都不小。会所、高档酒店里谈的是生意,烟火气的小摊上,谈的是哥们情义。
天气渐暖,晚上的风不大,烤肉店门口摆了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林念念走进店里,烟熏火燎,因为罗童的关系,他们要了这家小店唯一的一个包间。
罗童抬眼看见林念念进来了,招呼她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下。男人们穿着体面,基本都是奢侈品大牌,除了一位看着有些局气。或许是烤肉摊过于接地气,林念念竟从他们身上品出了一股“微服私访”的优越感。
“小林啊,詹总你认识的,我就不多介绍了。”罗童先指了指在座的詹胜华,又指向一位女士,“刚我们谝了会闲传,你说巧不巧,余老板和他的这位助理,竟然认识你妹子。”
“我们是老熟人了。”詹胜华和林念念目光交汇,双双点头,算打过招呼,“前几天,还跟你妹子吃过烤肉,眼下又跟你吃,我倒是跟你们姐妹有缘。”
“姐,我叫魏蓝,跟你妹子打过交道,那是个爽快人。”魏蓝说。
“你也是京剧院的人?”魏蓝身边的男人是余又林,他对着林念念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看着倒是比你那个妹子有气质。”
魏蓝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余又林,说:“当着人家姐的面,说妹子坏话,你可真不会聊天。况且,人家林姐的妹子,还是詹总的朋友。”
“没事,没事,咱这又没有外人。”罗童笑着,将林念念介绍给众人。
打过一轮招呼,大家继续吃肉喝酒,气氛还算正常。酒过三巡,桌上的男人开始讲着自以为幽默的黄色笑话,林念念有些不舒服。罗童的兴致似乎很高,来回招呼,听到带着颜色的笑话,十分配合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