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反正谁得了便宜,谁的先人就出来挨羞。

道理都懂,一些脸皮薄的演员还是被羞红了脸。但戏开了场,尽管是彩排,尽管是某些人眼里的烂戏,既然演了,导演不喊停,他们就不能停。个别演员一边演戏,一边自我洗脑,试图用人民币抚平羞耻的褶子。

现场导演也觉得那帮人吵,话难听,让人驱赶了好几次,但赶不走。他们嬉笑着说,这是为了锻炼台上人的心理素质,万一直播那天演砸了,可怎么办。导演想想,觉得有道理,这戏里有些词若是他念起来,也需要些心理建设。

于是,就任由那帮人叽叽喳喳地往台上飞着难听话。

扮演年轻时詹老爷子同事的张静怡觉得这戏丢人,但与那次堂会上戏服与比基尼的搭配不同,这出戏用不到传统戏服,丢人丢的是他们,算不到先人头上。但毕竟被人骂,多少受影响,顶着一张红脸偷偷地瞅林不忘,发现她表情却十分正常,仿佛那些刺耳的,弥漫在整个演播大厅里的难听话,近不了她的身。

想来也是,活在流言蜚语的窝窝里,这种程度的难听话,算小儿科。而且自打那次堂会,张静怡和一帮演员也明了个理,关起门在秦春闹,打成热窑,也是内部矛盾。在外人面前,还是得顾着秦春的牌子。

作为主角,林不忘的稳,影响了其他人,台上的演员都入了戏。何况,他们得了实际了好处,难听话就当节外生的枝蔓,用潜意识砍了就行。

同行是冤家,都在底层打滚,除了竞争,看笑话,多少会有些惺惺相惜。他们本来的目的,也就是恶心人,并非想把戏搅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影响不了台上的人,台下人也觉得无趣,渐渐撤了。

临走时,有人对着台上喊了句,“牛逼。”是褒是贬,不置可否。

彩排结束了,众人跟打完一场硬仗似的。编剧拿着剧本过来,说戏有改动,让大家先吃饭,等其他节目彩排完了,他跟导演在台上给大家说戏。

众人没多想,以为加几句马屁词,于是三三两两地结伴吃饭。台里有员工食堂,临时演员若要吃食堂,另外付钱就行。一想到可能会遇见那帮唱秦腔的,林不忘就没了胃口,她见庞三良还没走,就拉了张静怡过去,在他面前扮柔弱。

累,苦,饿,懒得动,不想吃食堂,想吃市台对面餐厅的大盘鸡。

林不忘夹着嗓音:“我这破习惯,唱戏前不能吃东西,饿了大半天,头昏脑花,走不到餐厅。”

张静怡配合:“哎呀,我本来可以帮你带回来,但你低血糖,我怕你饿晕了,得盯着你。”

说完,俩人眼巴巴地盯着庞三良,异口同声:“能帮我们带一份吗?”

林不忘补了一句:“多带俩份扯面,咱仨一会坐走廊吃,算我的。”

张静怡:“老乡,麻烦你了。”

“行,行,我给你们带,你们等着。”庞三良说,“小林姐,你低血糖就好好歇着。”

看着庞三良的背影,张静怡“啧”出了生:“到底是新来的年轻小伙,戏好,人傻,你都在团里打横着走了,愣还觉得你是林黛玉。”她看着正在披外套的林不忘,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当绿茶的潜质。”

“是不是。”林不忘冲张静怡挑了挑眉,“其实我有个心愿,当个人见人爱的小绿茶。”

“哎呦,有故事。”张静怡来了兴致,“林小鸟,坦白交代。”

“是有故事,当年在戏校的时候,我还谈过一次恋爱。”

小时候,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林不忘除了装乖就是勤快,她特别能干活。到了戏校,日子无聊,于是和同系的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男生在外面租了间房子。

林不忘常去看他,她很能干,修马桶修电脑修手机修电灯泡……能做西餐中餐日餐韩餐……心血来潮了,还会用萝卜雕朵花。

“这我知道,有一回我在骡马市的街上碰见过你,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后来知道是抓小偷。小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跟没事人似的。”张静怡掏出一把瓜子,给林不忘分了点,“以前你在咱办公室单手拎十升的水都没问题。但跟老廖刚搞上那会,他来团里看你,你端个茶杯看着都费劲。”

“对,我跟老廖说过那段。我每天跟老妈子似的把人伺候着,结果男人劈腿了,要跟我分手,分手没什么,但得说出个一二三吧?”林不忘嗑瓜子,但不吃,把瓜子瓤一颗一颗放手里,攒够一堆,一把塞嘴里,过瘾。

“你跟老廖倒坦白。”张静怡把一把瓜子皮揣兜里,“那对方给你说出一二三了吗?”

“说了。”林不忘继续嗑瓜子,“他说跟我谈恋爱,感觉不到自己是被需要的。俩人看个恐怖片,正常的女孩会害怕得往男人怀里钻,但我不仅不钻,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噗。”张静怡笑了出来,“不好意思,你继续。”

“他说,亲爱的,你让鬼脸上都挂不住,何况男人呢?”

“后来呢?”张静怡听得入了神,手上夹着的瓜子都忘了嗑。

“后来,那男人找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让她洗双袜子都会体力不支。在学校碰见,我还讽刺人家,说你喜欢这种装的?人家说,你以为我看不出她是装的吗?女人为了我装一下怎么了?那是看得起我。”

“别说,还挺有道理。”

“这些话让我醍醐灌顶,从此改头换面一心想当绿茶。后来跟老廖,我是能装就装,但老廖说,跟他不用装,做自己,反正他也不让我累着。”

“唉,老廖好好的人怎么就,”张静怡战术性咳嗽了两下,“你对付好孙子,是用绿茶的招还是做真实的自我。”她拍了拍林不忘的肩膀,“别说你俩是清白的,你俩要清白,我眼珠子扣下来给你当项链坠子。”

“别那么吓人。”林不忘说,“不清白,但也没谈。”

“什么,你白睡了他。”张静怡迅速领会了精神。

40:什么玩意

“啊嚏,啊嚏。”姜夷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邪门,难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他有些抱歉地对对面的老民警说,“不好意思,您继续说。当年你为了查秦春的‘凤冠案’,在团里团外走访了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发现可就多了。”

老民警一脸严肃,似在记忆的杂货铺里打捞旧日的凌乱碎片。

“那个”

老民警一脸笃定,姜夷十分期待。

“出了秦春左拐,有条小路,走个五十米,路左有家涮羊肉,极为正宗。”

姜夷眼前凭空出现三条黑杠。他想,有些人当了一辈子民警,临退休也没混个一官半职,是有原因的。他想查凤冠的下落,哪怕最后知道毁了、埋了、砸了,被扔海里了,也算有个结果。

托了几番朋友,才认识了这位当年经手案件的民警老李。据说此人记忆力极好,一本《民典法》和一本《刑法》背得标点符号都不带差。老李经手的案子,只要说个年份和大概,不用翻卷宗,就能叙述得与当年八九不离十。

但他的缺点就是记忆力太好了。不仅案子本身的细节记得,连那些旁支,甚至毫无关联的零碎,也记得极为清晰。

老李情绪高昂,口若悬河,给姜夷描述那家涮羊肉到底有多正宗。蘸料是秘制的,芝麻酱、豆腐乳、韭菜花,一大勺刚炸出来的干辣椒,连辣椒带油泼进去。蘸肉吃,能香掉舌头。

“李警官,”姜夷越听越无语,甚至还被他说饿了。老李越说越兴奋,从芝麻酱已经扯到好的草滩羊肉切片后如何能沾盘。他只得咽了咽口水,出言打断,“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搞美食。想问问当年秦春戏园子大火之后,丢了凤冠,报了案,又销了案,这事您还记得吗?”

“哦哦,你说案子。”老李愣是把自己给说馋了,咽了咽唾沫,“记得,那案子是团领导和凤冠的持有人一同销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