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林念念的怨念集中在嘴上,一张一合,带着刺的话语将电话那头的陈雨超刺成了刺猬。陈雨超觉得她疯了,肯定是傍上了人,才会不管不顾,于是没客气,隔着电话跟林念念对骂了起来。

他的声音是愤怒的,明显被刺得失了态。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怎样的话最能将前妻弄得遍体鳞伤,他是懂的。正如林念念也懂如何挑起他的怒火,只是陈雨超没工夫想,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喊了句带孩子回屋,继续对着电话骂。林念念已经不出声了,任由他带刀的言语从手机里扎过来。

所有的一切,罗童都听了进去,他看着林念念从愤怒,转而平静,但好似突然从心底涌上了密密麻麻的伤痛。

她扔了手机,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罗童过来安慰她。

电话那头的男声愤怒道:“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跟罗童在一起,真有本事,都爬上人家的床了。”

罗童捡起电话,语气冷淡:“你弄哭她了。”说完挂了电话。

他们又拥抱在一起。这个女人,原来也会像泼妇一样大喊大叫,他似乎欣赏和放纵她的窘迫与失态。况且,她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为他。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罗童觉得怀里的人像张残纸,上面布满了划痕。他的手指又轻车熟路地钻进她的衣服里,继续玩他的玩具,只是少了很多情欲的痕迹,她能感觉到。

住在这里有些日子了,罗童看她的频率高了些,两个人也更亲密了一些,但从来没做过爱。大多时候是罗童抚摸她、挑逗她。但从开始到结束,他都衣衫完好。

“你是不是怀疑我不行。”罗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欲望上,“想要吗?想要我吗?”

林念念说:“其实,你不喜欢我,对吧。”

那一次,罗童没有给她答案,于是这个问题被彻底尘封。或许,他就是想作践她,看她失态。影视剧里总有生活优渥的明星扮演着落魄失态的人,可这世间人,大多数有着天然的演技,落魄腌入日常,一颦一笑都是苦的。

罗童从茶几上摸了一支烟,点燃,将一只脚搭在茶几上。在林念念还未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罗童在她面前的模样是儒雅、得体的。可在这个空间里,他一点一点释放出的,是男人卑劣、粗俗的那一面。

烟雾散开,缥缈的灰色乱糟糟,林念念的心里也落了带着温度的灰色烟灰。

罗童跟她闲聊,说林不忘其实对她不错,今日的关心和挽留都不像是装的。林念念说,人前总得装装,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偏她表演的时候有人闹场,就说明那个人不行。还说若真的对她和林雅兰好,怎能忍心看着她俩住的地方,破破旧旧。

“当初我不想帮她,但,怕失去一次跟你重逢的借口。”林念念说,“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跟你哪怕是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像今天这样,也能满足我作为女人的虚荣心。我周遭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虚荣了。”

“所以,我算个东西。”罗童笑了,对她吐着烟圈。

深夜,敞亮的屋子里,柔软的皮沙发上,不远处坐着位衣冠不整的女人。她哭过,妆花了,那副样子,像亮着小粉灯的屋子里最底层的鸡,他喜欢看她此刻的样子,日子的不如意在她身上错综交叉。

罗童拽了林念念过来,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里有一种疯狂的气息,让恒温的房间变得刺骨,他睁着眼,却轻抚她的眼皮,让她闭眼。这样,他的目光才能不用伪装,肆无忌惮地释放。装个好人挺累的,尤其被彻底剥夺了犯坏的权利。

这个屋子里,存着他最坏的模样和气息,而她,是主动走进来的那只绵羊,是羊,就会有价格。虽然他知道,她有别的目的,但他不怕,女人走进这个圈里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很惨,要么一步登天。

意犹未尽,等更新

这篇终于看见读者了,好感动……明天更一章。

39:马屁戏

整个二月末,林不忘和一帮演员都在排练新编戏。这出戏虽然最终在唐城电视台上演,因费用是单独划给秦春的,所以演出所需的灯光调度、道具服装,都得秦春从收到的预付款里给。詹家父子对这出戏的要求颇高,舞台灯光、舞美、道具的设计,都是从北京找的老师。

田壮算了算账,才到手的二十万,还没暖热,就要先支出去十六万,每花出去一笔钱,田壮的心就要被剜一次。但这些都是合作条件,白纸黑字写进了合同里。四十万的合同账目很漂亮,算过账才知道,最终能入到团里公账的钱,在十三万左右。

但这笔钱,依然是田壮团长之路上极为长脸的一笔,恨不得等他死了之后,刻到墓志铭上。为了控制费用,田壮凡事都亲力亲为,装台、道具购买,都亲自盯。油花多,惦记的人就多,虽然夏晓洁的事暂时翻篇,但他依旧害怕闹出什么幺蛾子。

歌颂类的样板戏都有套路,编剧把詹老爷子平生做的几件“大事”,比如感化并妥善安置了刑满释放人员,拯救了曾堕落过的灵魂;说服辖区内闹离婚的夫妻,让他们认识到家的真谛是包容;劝说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使她幡然醒悟男女都一样,只生一个好,孙女也是宝……

当然,詹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出了詹胜华那样一位孝顺、有出息的好儿子。

传统戏的念白与唱词,足够雅韵,词里沾染了墨香,有旧式文人的情怀,值得反复品味。

这出新编戏的编剧,并没写过京剧,念白是大白话,唱词像打油诗。足够浅显,容易被听懂。

秦春的人唱着、念着虽别扭,但拿了主角奖金的林不忘,拿出一部分,以两位主演的名义,给参与的每个人都额外分了点。另一位主角庞三良见她那么做,很纠结,林不忘劝他好好捂紧钱袋子,别被田壮打了主意。

“不是我张,爱显,我真不缺这点儿钱,争得是个名,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那行,反正我穷。”庞三良进团时间不长,手头不宽,一万块对他来说是笔巨款了。

戏的排练原本很顺利。但詹老爷子看了两次彩排之后,觉得这戏有点儿平平无奇。“不是故事的问题,戏么,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现在的问题是不够高。”

财神爷发话了,为了尾款,编剧惊从梦中起,连夜翻阅四大名著找灵感,还真被他找到了。他在剧本里加入了一段前生的故事。

詹老爷子这辈子大慈大悲,皆因前世是历经八十一难取得真经的唐僧,詹老太太的前世是女儿国国王,是他在取经路上遇到得情劫。俩人历经几世轮回转世,终于在这一世续上了前世的缘。

夫妻恩爱虽只有短短十几载,皆因缘浅,詹老爷子为了让这段情在下一世厚重些,广做善事,结善缘。这段戏的结尾是悲的,但苦情戏才能让观众印象深刻。

老头一听,当时就激动了,他说:“这个好,这个好。不过,我前世能不能当孙悟空?”

财神爷发了话,别说孙悟空,就是玉皇大帝,编剧也能安排,但西游记里,能跟孙悟空配对的情侣不好找。《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火,但那个人物原版《西游记》里没有,总不能给齐天大圣配个妖精。

编剧正在想辙,詹老头自己把自己说服了:“还是唐僧好,白净,帅,像我年轻的时候。”

林不忘和一众演员正在主舞台上带妆走位。她梳了个马尾,穿了一身碎花的确良连衣裙,脚蹬白色短袜、绿色解放鞋,庞三良也是一身八十年代标准男青年的打扮。一折戏走下来,二十分钟,别说,这戏正经演起来,还挺羞耻。

他们彩排的时候,下面来看热闹的秦腔演员的数量最多。不是戏吸引人,而是知道这是一出马屁戏,来看看马屁怎么拍。哪行哪当甭管圈子大小,都有鄙视链。

虽说百花齐放才是春,但同一个地方,不同曲种的社团、演员之间,明里暗里也有较量。在唐城,秦腔比京剧受欢迎是事实,但秦春的演员端着国剧演员的架子,秦腔再红火,也不过就是地方戏。在某些京剧演员眼中,那就是地市小城和首都的关系。

往常看秦腔演员,也是低看一眼的。

这马屁戏,秦腔社团也争过,几番较量后竟没争过,这可让他们丢了大脸。唐城地方小,秦春的八卦是非他们也听了一嘴,知道是老团长的曾外孙给秦春出了力。那钱,简直就像秦春的人从他们口袋里偷走的一样。

便宜,秦春得了,他们眼红,自然不会说自己眼红,但恶心人的法子还是有的。

此刻,就当秦春把一盆笑话放在了餐桌上。“瞧一瞧,看一看,咱们的国剧大师也挣烂钱呢。”“钱都是在屁眼里擦过,粘着屎呢,一个个舔得高兴的。”“可不是,这烂戏唱出去,真给先人露脸。”

台上,演着街道干部的生平,台下是不留情面的嘲笑声。尤其是一些“感人”的地方,笑声最大。秦春的演员明白,这活若是被秦腔剧团得了,若在台上遇见,他们肯定也会提前把嘴放在鹤顶红里腌一腌,逮到机会,就用难听话羞一羞对方的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