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放心吧,你妈不会为这事寻短见的。”
林不忘还是走了,她知道母亲的脾气,若自己执意待着,只会惹得她更烦躁。从走出屋子开始,林不忘就开始给林念念打电话,没人接,再打,呼叫转移。
到了此刻,林不忘还是相信姐姐的,如此撒狗血、被人戳脊梁骨的剧情,她姐姐不稀罕。或许她对罗童动过心思,但也只是在心里,不管沈慧琳有病没病,林念念也犯不着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给人当小三。
她一定是魔障了,心拧巴着转不过来劲,缓一缓,气顺了,也就好了。
电话打不通,她发了微信过去:姐,我不跟你说别的,就想知道你晚上住哪儿,安不安全。
等了一会,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林不忘又打电话过去,没通,她的心里,挠搅得像是灌进了生蛋子不通窍时乱敲的鼓点,毫无章法的咚咚咚咚震得她心闷。
脚下灌了铅似的,沉沉的,满院子转悠。头上突然被砸了一下,林不忘抬头,看到姜夷趴在窗台冲她笑。
林念念被罗童媳妇打的事,不过大半天就在秦春传遍了,尤其刘建玲,竟有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同样给人当小三,她闺女有本事转正,林雅兰的闺女却被打了,幸灾乐祸的刘建玲,立刻召集了团里的几个嘴子开茶话会,戳是非。
林不忘和姜夷自然也是茶话会上的主角。林寡妇为了摘玉兰,不要脸不要皮,但凡对她有用,就脱裤子撅尻子给人上。花老板的曾外孙早就被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天天围着林寡妇转,对方放个屁都能就着蒜吃。
俩人的任何互动都会被放大了说。不过,一个单身男人,一个寡妇,男未婚女再嫁的,就算关上门滚床单也不违法乱纪,因而嘴子们也只能背后嚼舌根过嘴瘾。
此类风言风语林不忘听多了,但与背后说女演员们靠卖肉赚钱相比,这种程度的流言算轻的,反正她在秦春也确爱调戏小帅哥,因而也就随他们说。
此刻她在院子晃悠,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人来来回回在她身边走了五回,走路的方位跟布阵似的,姜夷还敢来这么一出,林不忘刚想骂,却发现路灯下那一团小纸上好像写了东西。
她捡起了纸团,拆开,在灯光下看,是个地址。
姜夷扭身进了屋,不一会,林不忘手机响了,姜夷打来的。
“你姐下楼的时候,给罗童打了个电话,听那意思,罗童给她安排了个住的地方。”姜夷在电话里说,“她上出租车的时候,我拍了车牌号,刚联系了司机,打听到她在这个地方下的车。”
“谢了。”林不忘说。
“我建议你今天别找她了。你姐是个成年人,那么大个人丢不了。这事只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等她自己想通;第二,等她撞南墙后悔,然后想通。”
姜夷说的话有道理。挂了电话,林不忘依旧心烦,继续在院子里吹冷风,她突然出现了幻听,隐隐听到远处飘来几句四平调: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在秦春,什么时间段飘过戏声都不奇怪,奇的是它飘来的方向,院子的西北方,似远还近,那是旧戏园的位置。好奇心驱使,林不忘寻声而去,戏声断断续续,一会有,一会无,但她确定,确实有人在旧戏园唱戏。
当年被大火烧毁的旧戏园子,是大人口中的鬼宅,孩童们的游乐场。林不忘的胆子向来很大,小时候会趁着林雅兰不注意溜去和伙伴们玩捉迷藏。
旧戏园在她的记忆里,是欢乐场。眼下虽是晚上,也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如今团里竟有这般刻苦的艺人,倒想去探个究竟。
路由宽到窄,成了一团荒烟蔓草之地,乌鸦叫得凄惨,似还有蝙蝠掠过。尽头,便是旧戏园了,园子不大,在花老板初创秦春的年月,名头颇响,红得一度顶了天,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逐渐没落,成了一片废墟。
其实团里一直想把这块地租出去,位置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按说该好租,但每回有了买家,带风水师过来一看,说的词都一样。这地在丁字路口,对面还有个通体玻璃的建筑,整栋矮楼在风水师的眼中是个巨大的八卦镜,反射的煞气、阴气,都聚在这里。
园子红火的时候,玻璃楼还没在,如今在了,一日不拆一日就靠这地聚集不能流通的煞气,此地轻则着火、破财、口舌之争,重则出人命。风水师的话,都与园子前些年的境况对上了。那栋玻璃楼里开的是酒店,老板颇有背景,拆楼重盖基本不可能,于是看地的无一例外没了下文。
风水是个玄学,新戏园开在五百米之外,盖园子的时候也找了看地的风水师,只说那儿是块风水宝地。戏园子不红火是这个行当不景气,但若做别的生意就能发,因而才会被人打主意。
月黑风高,林不忘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杂草,戏声越来越清晰,“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这么晚了,是谁在唱戏?听嗓音,唱戏之人的年岁应在五十往上。
林不忘不信世上有鬼,唱戏的肯定是人,且是个戏痴,这么晚在这里唱戏,八成是来了戏瘾又怕夜里扰了别人。
戏园的正门原本对着街巷,被大火烧毁之后,正门前垒砌一道墙,将门堵死,秦春院里连着的原是戏园子的后台。林不忘走到几截台阶前,台阶上就是当年后台的门,门板被烧毁,借着月光往里看,只剩黑洞洞的一个大口子,里面有跳跃的火光,是烛光。
这么深冷的夜,在此处唱戏,虽不知是谁,林不忘心里也生了敬佩,她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里面的人,所以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
她没开手机照明,站在门侧往里瞅,还怕影子透进去,特意侧了侧身子。团里的人她太熟了,五十岁往上的女演员并不多,看身型她大概能判断出是谁。知晓了,明了了,解了好奇心,就打道回府。回头在团里碰见了,定恭恭敬敬地竖个大拇指。
腐朽的旧日戏园后台里,的确点了根白色的蜡烛,但光线依旧昏黄黯淡。如今的年月,照明的无线设备很多,偏要用根蜡烛,这事若在别处蹊跷,可在秦春算是常事。这里有古旧的规矩,自然也有古旧的习惯与爱好。
林不忘没多想,侧着身子往里看,很奇怪,戏声清晰入耳,却不见人影。她继续在逼仄的环境里找人,说实话,唱戏人的嗓子不算出挑,哑、呲且沉闷,或许是知晓自己嗓音的缺陷,怕被嗤笑,所以才大半夜在旧园子里过戏瘾。这戏音林不忘确定自己没在秦春听过。
会是谁呢?在哪儿唱呢?不在后台,难道在戏台上?
后台到戏台有两个门,上场门下场门,出门入相,若在戏台唱戏,为何在后台点蜡。不管了,她非得进去一趟认认人。若吓到她,道歉就是。
踩着一地的破砖烂瓦和支离破碎的木头,林不忘进了后台,蜡烛点在一块生锈的铁板上,她的影子和一地的废墟摞着。借着烛光,绕到下场门,从小门洞往外探了探,旧日的戏台早毁了,只有孤零零两根烧毁的柱子,没有人。
戏声还在,就环着她绕着她,但林不忘确定这个地方没有人,刹那间,冷汗钻出毛孔,她的心开始狂跳。
每天都来看一下小妮总有没有更新,今天终于更新啦~写得真好! 不知道为啥,我觉得林不忘梦中看到的那个杨贵妃是她小时候看到的亲生母亲(声音可能也是她母亲唱出来的),这个旧戏园里唱戏的人也是她的亲生母亲么?
顺便说一下,感觉那个男主播好像挺危险的,她的妻子可能并不是精神病。
戏园子的不是她母亲,但也是个关键人物。明天继续更,谢谢你的喜欢。
嗯,他是一个……之后会知道啦。发现我还整得很悬疑。
总觉得有点幽灵剧场的感觉,唱得凄凉戏曲,甩的是曲折的袖。悲之一字似乎就刻在了戏曲的DNA里,可能演戏的都是旁人的人生,可人生哪里来得那么多风平浪静?我代入了其中,成了角色,走了他们的一生一程,是不是也染了他们的宿命?
一个啥?期待后面剧情,给我展示一个不一样的转变
别染她们的命,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应该有吧,我尽力。
等待真相~
哇,期待真相~
32:你长了根遥控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林不忘扭头准备跑,蜡烛突然熄了,她的右腿被好大一坨东西绊了一下,软乎乎的,像是连皮带骨的肉。不会是鬼,难道是人,死人?
想起旧园子里的诸多流言,她闭着眼,轻呼吸,心中默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戏声又起: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水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