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没?”
“没错。”
“错了没?”
“没错。”
“错了没?”
“错了。”
那一顿藤条没白打,台上台下,林不忘再不敢乱来了,从此对戏带了敬畏。戏不好是下的苦不够,练不到家。不敬就是心性不行,心不定,就别端这碗饭。
唱戏的人若说复杂也没有多复杂,往上盘,不是沾亲带故,就是同门,或是师门之间有情分。这场纷争,秦春的演员自然支持张静怡的多,哪怕平时嘴碎没个正行,但不能没了规矩,也不能看着旁人辱没规矩。
规矩是戏曲演员的体面和教养,一旦放弃,就乱了。维多利亚的秘密没有错,泳装没有错,穿泳装的姑娘也是美的,但她们不能穿着泳装又穿戏服。戏服是戏的规矩,戏里的朝代、地域、时节往细里说是不分的,但必须照规矩穿戴。
京剧是写意的,不用真物,不用布景,就能把人代入旧时风月、戏里跌宕。戏服还是演员在戏里的地位与性情。
夏晓洁要乱了规矩,毁了性情,不行。
“刘总,我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这艺术家们打锤也是飞机上挂暖瓶高水平。”
“我倒觉得果然是艺术家,不拘小节,就像山羊放了个狐狸的屁,既洋气又骚气。”
“别说俏皮话了,你裤裆的鸡儿都要出来啄米了,真是没见过女人。”刘献保往小弟的裆处瞪了一眼,恨鸡不争气,一把把包拍在他的裆部,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各位老师,各位艺术家。”
“刘总要说话了,听着。”小弟捂着裆,假装无事发生。
“活动演什么节目,几个节目,白纸黑字写着呢。合同上说这么演,咱就得这么演,按照合同办事,有本事到舞台上打,我给你们加钱。”他指了指模特,“你们把几个长腿姐姐弄走了,那就得各位角儿穿着泳装唱戏了,否则不仅演出费你们得给我还回来,还得赔钱。”
夏晓洁抹了一把脸,有些狠劲地对张静怡说:“你要把活动搞黄了,演出费你赔给人家。”又指着其他演员,“还有你们这些拉偏架的。”
“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主办方,三万块钱花出去,不是让你们打架的?”
不对,三万块钱?林不忘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合同呢?拿来我看看。”
小妮总几天更新一回啊?我看你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更新,有时候好几天都不更新。
一直是很稳定的隔日更啊。
可能我想催更催的太急了,总觉得一日如三秋,你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精彩,一出好戏
打起来,打起来。
20:蚊子腿上能剜肉
林不忘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夏晓洁吃瘪、倒霉,她心里舒爽痛快。但夏晓洁是秦春的人,她身上有了霉点子,在外人眼里,烂的是秦春。
这座城里,对大多数人而言,秦春寂寂无名。说难听些,像一块旧了的抹布,脏了,破了,无人在意。这活动秦春不接,大把接盘的人,能演得更热闹,更缤纷。
听到刘献保的话,夏晓洁停下了和张静怡的厮打,冰封似得冻在那儿。秦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企业,像走入暮年的老人,脑子不灵,腿脚不好,靠上面拨款发工资度日。虽接一些活动,但质量参差不齐,账目混乱,但都不是什么大账。
油水少,但俗话说,蚊子腿上能剜肉,若真操作起来,还是能剜出些零碎小钱。
跟刘献保的这次合作,一万块是秦春的底线,夏晓洁亲自去谈的,一通吹捧后,开口喊了三万块,原本是想留给对方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但没想到,即将更发达的刘献保一口答应了。
办活动的钱是“香榭丽地产”的准土豪们一起出的,自觉与其他城中村的土豪暴发户不同,他们是有文化,有追求的暴发户,况且这钱分摊到各家也确实没多少,每家掏得都很痛快。刘献保知道秦春挨过坑,答应先给钱,且一把付清了账,现金,让他们放心演。
到了签合同的时候,夏晓洁动了心思,让老公、妹妹充当秦春的工作人员,拿了钱,拿了合同,印了个萝卜章,把合同上的数字改了。她觉得,秦春的底线是一万,那就给团里交一万,另外两万是自己应得的。
不怕刘献保说出去,反正那个人向来爱吹牛,只要活动办得漂漂亮亮,就算团里秋后算账,她也可以把自己择干净。但不应该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夏晓洁有些无措,她浑身发冷,上下牙打着战,舌头都能被搅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快四十的人了,原本该是体面的,却跟女演员打架打得如此难堪、狼狈,一地狼藉。还被人抖落出了龌龊事。
林不忘快速分析了眼前的形势和利弊,想着就算秦春这块抹布已经馊了,但也得嘴硬,把它当成古董捧着。
扫了一眼合同,她非常客气地跟刘献保说:“刘总,见笑了,她们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这会一闹,过一会就好得跟没事人一样,您大人有大量,全当看了个热闹,别往心里去。这事我调解下,一会就好,绝对不耽误活动。”
刘献保的一位小弟凑上前说:“刘总,我听电视台的伙计说,《罗童说事》要派人来拍咱的活动,是秦春的人联系的。”
“是不是,是不是,那咱可长脸了。”刘献保抽回林不忘手里的合同,随便一折,塞进包里,“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出去抽根烟。”说完,带着他的人离开了临时化妆间。
林不忘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票子,好声好气地对模特队的领队说:“今天的事,是我们有错在先,这一行的规矩就是守旧、古板,让你们看笑话了。大家也是跟秦春签了协议的,是一家人,天不算暖和,你们辛苦了,就当我们请诸位喝杯热咖啡。”
领队瞅着林不忘是个讲理的,但也没客气,接过她手里的钱:“姐几个挣的也是辛苦钱,否则谁愿意大冷天地挨冻,还被人当成做皮肉生意的。做这一行这么久,不缺衣服,不一定外头非要套戏服,但是……”领队指了指张静怡,“得让她给我们道歉。”
林不忘又去劝张静怡,说大家都是下苦讨生活的,她的话的确冒犯了。
张静怡呜咽着起身,朝着模特们鞠了一躬,颤巍巍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行,姐几个,这事就算翻篇了,把人家的衣服放下,我车上备着更好的,咱走一遍场子,就去上岛喝咖啡。”领队招呼完自己的人,冲林不忘打了个手势。
下苦的人不难为下苦的人,这事就算过了。
狭小的化妆间里,只剩下了秦春的人。夏晓洁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以她和林不忘水火不容的关系,以为对方会当众把她撕扯个干净,好当个女英雄。
但林不忘很平静,甚至没有出言挖苦、讽刺,更没有咄咄逼人地让夏晓洁有个交代,只是很淡很淡地说:“夏总监,这事是你办的,你自己去跟团长说清楚,要怎么算,怎么办,他定。”
谁都不傻,知道林不忘这么做,维护的是秦春的脸面。
夏晓洁走了,有些狼狈。众人把目光投向林不忘,这个喜张扬爱犯欠,平时她们也不怎么瞧得上眼的女人,好像突然成了一群人的主心骨。
一场闹剧以略微平淡的方式结束了,大家平复了片刻准备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