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去年特火的一部电视剧的插曲,姜夷讶异她的嗓子竟有烟尘渐暗的层次和情绪,一词一句,似顺着屋檐下落的水滴。但转念想,她本就是出色的青衣,唱多了离合欢爱的戏,唱情感自然没什么难度。
一曲唱完,林不忘由歌转戏,清唱起了《大登殿》的一段西皮流水:王宝钏低头用目看,代战的打扮似天仙。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就被她缠住了一十八年……
姜夷用更加粗劣的琴声为她和声。地下通道为他们的戏与曲混音,竟意外地好听。面前围了聆听的人,竟有人在两人面前放了张钱,面额不大,五块。戏与曲都未停,面前的钱越来越多。
地下通道的风吹起轻飘飘的钱,姜夷见状,脱下外衣,将它围成个盆的样子,将钱扔进去,又掏出打火机压住。
突然间开始,谁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首歌一曲戏交替着唱。落在旁人眼中,倒像一对有着体面模样却落魄的情人,引出人类惯有的同情心。
他吹累了,腮帮子疼,微微地喘着,她也住了口,不再唱了。数钱,竟有一百二十七块。
姜夷笑弯了眼睛:“没想到,还能赚钱,咱俩一分,五五。”
“七三,我七、你三。”林不忘简单明了地说了几个字。
“行,行,行,你出的力大。”姜夷分好了钱,倒不是缺钱,只是这种赚钱方式太新奇了。
“赚钱挺不容易的。”林不忘说。
“是啊。”姜夷应他。
林不忘从口袋掏出手机,表情突然变得凶悍。
姜夷问:“你要干嘛?怎么这表情?吓人。”
“田团给我下的钩子让我悟出一个浅显的道理,不能当烂好人,你以为你是菩萨,可能别人当你是傻逼。”她翻开手机备忘录,里面记着这些年欠她钱的人,以及欠的数额。
借钱的时候低三下气,什么好话都说,到了还钱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便秘。钱的数额不算多,不还林不忘也没打算计较,但她想,会不会她的不计较在旁人眼里是个瓷锤呢。就像小学那些小孩占了廖任飞的便宜,却在背后嘲讽他。
不管了,她不欠他们的,借钱还账理所应当,林不忘坐在地下通道,对照着备忘录,一个个电话打了过去。
一位是她初中同学,三年前借了她五千块,林不忘先看了她的朋友圈,几乎都是旅行和岁月静好的照片。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嗲地说新年快乐,还说自己在泰国度假,等她回唐城了约着一起吃个饭。
林不忘没绕弯子,直接让她还钱。旅行的钱都有,欠她的钱不还不合适吧。对方明显吃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林不忘直接说,“我知道你家的地址,如果你还不上,我去找你爸妈还。”
三年没要回来的钱很快到了帐。那位同学发了条朋友圈:很多理想,都被那些心胸狭隘的贱人破坏了。
林不忘看到了,笑了。那么多不借钱给她的人啥事没有,反而最后借钱给她的人心胸狭隘了。
这种人不拉黑还等着吃饭吗?
电话继续打。第二位是曾经来他们团里交流年轻演员,刚来不久丢了部手机,找她借了两千块钱应急,林不忘给了。
演员之后回到了天津,不还钱的借口可太多了。“我病了,让室友拿我的信用卡打给你……嗯,今天卡有问题,转不出钱了。”“我让我爸直接打钱给你,他觉得不好,想把钱打给我,让我亲自还你,结果我爸把钱打到一个我妈好久不用的卡上了,那个卡是定期的取不出来。”“今天我让我妈妈打钱给你,她五点去银行结果下班了,平时都是六点多才下班的,今天说有内部检修。”……
那段日子,猜对方会编什么理由不还钱成为林不忘消遣的一个小游戏。后来她想,算了吧,二千块也不多,犯不着那么费别人的脑子,但如今想,二千块也是钱。电话打过去,对方“喂”了一声,林不忘直接说了还钱的事,还说如果再不还,就给他们团领导打电话,从他的工资卡里直接划。
这钱,很快又到账了……
电话越打越爽,林不忘发现,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要撕破脸,装出一副没什么道德的样子,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真爽。”林不忘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谢团长给我上了这么重要且实用的人生一课。”
借钱的时候是孙子,还钱的时候孙子抬高了辈分成了大爷。一口一个理直气壮,拖字诀用得别出心裁,啥话都能说出口。有个和我借钱的人没还,早把我拉黑了……算了,狗子到处有,这只还算顺心,毕竟讨钱的时候一个一个的卑微,可怜
我现在已经能很坚决地说出,不借 两个字了。如果问为什么不借。不想借,没理由。
这章好爽
我前几天被刚认识的邻居借钱,张嘴就是两万,我问她:你看我像随手能掏出那么多钱的人吗?
反正就是别借钱,被借了赶紧要回来。
有些人借钱可牛了,感觉是你该借她。反而被借的人还要想个理由。不过你这个邻居真的是??。
我多努力努力学习拒绝,上次还借了一个不认识的网友钱,好在我人好有好报,钱还给我了??
我悟了,真想让我的甲方们集体背诵这一章。
要钱还是要脸,只能择其一。
看到没有,男人对于病重的孩子都是提出放弃,女人却舍不得,我也问过我妈家里有病孩会不会不管,我妈说那是她的孩子她会管,我当时很诧异,可能我天生对孩子无感,有着男人的狠心,要不怎么说男人能掌控世界,因为心硬。
10:犯欠·炫富
前些年,秦春京剧团新年前后还有个开箱、封箱的演出,如今票不好卖,演一场赔一场,便也不再追求仪式。春节假期会比法定放假时间久,但再久也有收假的那一天。
上班的日子足够清闲,所以不会像普通上班族那样鬼哭狼嚎。林不忘卡着点,先慢悠悠地去院门口吃了早餐。豆腐脑和胡辣汤两搅,鲜香麻辣,一根炸得金黄的油条,酥脆可口。吃饱喝足,再慢悠悠往单位晃。
京剧团家属楼距办公的筒子楼就几分钟的路程,团里不打卡,迟到早退也不算什么大事,松散的环境下,员工的性子被养得越发懒散。
往常长假过后,每个人多少都攒了些是非八卦,等着收假开闸,把一肚子的话放出去。所以一堆堆聚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聊天,是节日后的保留节目。
但今天十分反常,林不忘看了看时间,九点半,院子空荡荡地没个人影,走过一排办公室,她往里瞅了瞅,都没有人。
林不忘的办公室在一楼左四的位置,其实挺大的,但左四谐音作死,叫着不吉利,老一辈的演员都不爱在这个屋子待,就分给了年轻演员。办公室也没人,她眉头一转,似明白了什么,带着嘴角一抹浅笑,打开饮水机,给壶里接了水,准备烧水泡茶。
她同办公室的演员张静怡进来接水,俩人差不多的年纪,平时关系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张静怡就喜欢林不忘身上那股欠烦的劲,看到林不忘,她说:“鸟儿啊,牛啊,听说你把团里的坏账要回来了。”
“水盆店马老板介绍了个厉害角色,帮了忙。”林不忘没遮掩,她给杯子里丢了茶叶,问,“今天很反常,是不是有小学员来了?”
张静怡哈哈一笑:“是啊,大家都过去了,你也去看看呗,可热闹了!”
杯子里的水快满了,张静怡都等不及先喝一口,端着出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林不忘笑了笑。但凡能引发京剧团大角儿、小角儿这么大热情的事,也只有低一级县市的小学员趁着假期来团里进修了。
京剧这个行当讲规矩,但秦春久不开戏,人人都在混,油子多了,规矩也就不成规矩了。但小学员年纪小,见了京剧团的人会规规矩矩地叫一声老师,老师们说着、训着、指导着,都得站得直直地听,听完了,再九十度鞠个躬。
被人尊敬的感觉似梦回旧时,所以只要来了小学员练功,演员们都会抢着当指导老师,过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