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总监，林老师讲话，你怎么能走神呢。”田壮心有不满，出言说了她。

在秦春谁不知道，夏晓洁就是田壮的狗腿子，可眼下，她巴着的人，却成了别人的狗腿子。这个世界太疯狂，黄鼠狼给兔子当娘了。

77：着实有点不着四六

从山里回来后，林雅兰看到田壮对林不忘的态度，觉得扬眉吐气，腰也不疼了，气也顺了。平时，对门的邻居刘建玲没少恶心她，眼下正是恶心回去的好时机。

林雅兰洗了澡，倒置了一个盘发的头型，穿了身新中式的衣服，比过年都隆重。然后拎着一袋子土鸡蛋，哼着小曲，去敲刘建玲的门。

从猫眼里看到林雅兰那嘚瑟样，刘建玲就不想搭理她，但也没辙，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能碰上。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还是给林雅兰开了门。

“唉呀，刘师啊，你说说这事”脚还没迈进门，林雅兰的声先进了，她故意扬着声音，说，“我真是老了，不懂年轻娃们的世界，我家那个二女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去村里唱了个堂会，被人传到网上，结果火了。”

看林雅兰那显摆的劲，刘建玲恨不得拿鞋底抽她，但面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我听说了。”

“听说了，别人咋说的，你跟我说说。”林雅兰把手里的鸡蛋递给刘建玲，“我们离开的时候，村民那个舍不得啊，塞了好多土特产。这个鸡蛋就是村民送的，你尝尝，山里走地鸡下的蛋比城里的鸡蛋好吃多了。”

刘建玲没推辞，接过林雅兰手里的塑料袋，反正鸡蛋又没招谁惹谁，不要白不要。她把鸡蛋放到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杯茶，“这是我闺女拿来的好茶叶，你尝尝。”

提到茶叶，简直又给林雅兰送了个话头，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喜滋滋地说：“那个花老板的曾孙子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唉呀，托他的福，我屋里的好茶叶就没断过。”

刘建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说不定就是图个新鲜，你家二闺女毕竟结过婚。”

“结过婚咋，结过婚也招人喜欢，不过，人家俩是正常处对象，当小三，破坏人家庭，说到底，还是不太道德。”林雅兰抿了口茶，“可能我嘴喝叼了，你这茶，感觉一般。”

这一趟串门，刘建玲气得龇牙咧嘴，林雅兰则神清气爽，一通输出之后，满意地回家补觉了。

那头，林不忘终于开完了分享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打开门，饭菜的香气就窜了出来。

姜夷戴着个围裙，听到动静，说：“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结束了，就做了点吃了，你洗手，吃饭，吃完好好休息一下。”

“你怎么进来的。”林不忘问。

“你妈给我的钥匙，我配了一把。”姜夷说，“你妈可说了，让你好好跟我处。”

林不忘能感觉到，林雅兰对姜夷很是满意。姜夷这个人虽然嘴贫一点，但对她，对她的家人，没得说。好像，她也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餐桌上，姜夷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两个人都挺累，安静地吃完了饭。林不忘去冲了个澡，姜夷收拾好碗筷。忙完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躺到床上，他知道她累，没做什么，腻歪了一会，就抱着人睡了。

林不忘是被田壮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那头，田壮说，晚上有个文化局领导牵头的饭局，好几个大领导和计划赞助秦春的企业家都会来。

“林老师，你好好准备一下，你如今可是咱秦春的脸面。”

若是往常，她才不稀罕什么饭局，但眼下惦记着在戏园子唱戏的事。这事若要干成，得有人脉，有赞助，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答应了田壮，她会准时出席。

即是以花小春的名义开办的专场，那姜夷参加自然名正言顺，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封了个林不忘经纪人的名头。

饭局定在小雁塔对面的琳琅餐馆，林不忘去的时候，偌大的包厢已经坐满了人，她匆匆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她大部分不认识，熟悉的除了田壮，只有文化局的领导，一直打秦春戏园子主意的詹胜华，还有土地局的郭主任。

姓郭的怎么也在？林念念跟林不忘提过罗童跟郭主任的勾当，也知道郭主任想睡林念念，结果被林念念从吉祥村找了个小姐给睡了。虽然她姐姐没吃亏，但她对姓郭的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林不忘知道林念念在查那帮人，不想给她添麻烦，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老师，你终于来了！”田壮站起来迎她。

文化局的领导让林不忘坐上座。在秦春，林不忘敢坐田壮的“宝座”，是因为她太懂田壮了，一个破椅子，坐就坐了。但眼下，这些人看似捧她，实则各有目的，不见得真把她当个人物，若她还敢坐主位，着实有点不着四六，于是推辞了。

“小林，你戏唱得好，给大家唱两句怎么样。”

林不忘的屁股刚挨住椅子，就听到这个要求。若是往常，林不忘会给对方一个白眼，立刻拒绝，但眼下很多领导在，她代表的是秦春的演员，谈的是秦春的合作，面子多少要给点。不过，她提前说了自己这两天嗓子有点疲，状态不太好，但人也没矫情，开口唱了一小段《窦娥冤》。

她故意唱了一出苦情戏，凄凄惨惨，借窦娥的嘴，抒发自己内心的怨。戏唱完了，一桌人虽然似懂非懂，却都鼓起了掌，直说她唱得好，有名角儿的风范。林不忘唱过马屁戏，知道拍人马屁全靠技巧，哪有真情实感。

有人看大领导在兴头上，准备点戏，让林不忘再唱两首。虽然知道她一夜之间火了，但不过就是个唱戏的戏子，还能给脸不要脸。

他的要求，林不忘没拒绝，姜夷倒是没忍住，说：“你们若是想看戏，回头让田团给你们留几张戏园子的票。还是说，今天这局就是为了听戏的。”

那人被下了面子，挂了脸，刚想怼回去，却看到领导冰刀似的眼神，忍住了。

“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一是为我们优秀的京剧演员小林同志接风，二是把之后大家跟秦春的合作定下来。”大领导出言，确定了这顿饭局的基调。

从林不忘走进包间，詹胜华的眼神就没从她身边离开过。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和林不忘打过几次交道，每次，她都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既有化险为夷的能力，还有突破困局的本事。

詹胜华为了戏园子那块地，做了不少铺垫，花了不少钱，他原本是想拉拢林不忘做个吉祥物，或是他身边的情人。他知道林不忘不差钱，但他詹胜华能给她的，不仅仅是钱。为了跟林不忘合作，他搭了钱，搭了自己的名声，甚至还用了点阴招。没想到，对方是个犟性子，油盐不进。

原本以为，没有林不忘，他照样有本事拿戏园子那块地，毕竟一个开不了戏，赚不了利润，却占着绝佳地段的戏园子，早成了很多领导政绩里的“钉子户”。可林不忘却有本事把自己搞火了，火得惊动了领导，火得让观众愿意花钱看戏。

詹胜华知道，这戏园子不管再怎么折腾，也逃不过被改造、重建的命运，但却会因为出了一个红人，让更多人把目光看向这里。若再要拿地改造，得花比之前更多的钱，更多的精力。

“林老师，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西峰酒场的副厂长，我跟我爱人都喜欢听戏，没想到，我们唐城还有林老师这号人物。听说你要开专场，放心，有你的场子，我们西峰酒一定赞助。”

“那我也介绍一下，我是做软香酥的，愿意跟林老师强强联合，我们一起，做大做强。”

詹胜华也举起了酒杯：“我跟秦春，跟林老师的渊源，可能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不久前，我们在秦春选秀，当时林老师就是选秀的冠军，头名。我出钱，赞助秦春优秀的演员们上了市台的晚会，那个节目，是为了纪念我的父亲、母亲。我们林老师在戏里扮演了我年轻的母亲。我很高兴看到林老师能有今天的成就，证明我当时的眼光没有错，希望我们以后多多合作。”

林不忘不太喜欢詹胜华这个人，但实话实说，不管他因着什么目的，确实为秦春花了不少真金白银。若没有她，没有那次合作，林不忘或许就不会有在电视台的那次露脸。所以，不管对每个人是什么看法，只要掏钱的，就是大爷。

因着要护嗓子，林不忘没有喝酒，举起了面前的一杯小吊梨汤，向在座的诸位感谢。碰了几次杯之后，文化局的领导嘴皮子一动，由林不忘作为主要演员的“花小春诞辰庆演”活动，就敲定了。他让田壮尽快出一份活动方案，要搞出品质，搞出声量。

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来到唐城的一个心愿，姜夷拿起面前的酒杯，跟林不忘碰了个杯，小声说：“林老师，牛逼啊，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拉小弟一把。”

了了一件大事，林不忘心情也不错，跟姜夷咬耳朵：“你放心吧，包在你林姐身上。”

也是在这个饭局上，领导们对田壮、对秦春下了最后通牒，说秦春戏园子那块地的改造，上头的红头文件马上就要下来了，接下来就是竞标的流程。希望通过林不忘和“花小春诞辰庆演”，把文化口碑做出去。

原来，捧林不忘，捧秦春，只是面上的工程，所谓文化口碑，看似无形，也能转化成真金白银。林不忘看到田壮的目光黯淡了一下。

在时代的洪流里，古旧的人、物，都会有些无力感。

听到这些话，林不忘并没有想象中的感伤。她找到了已故的母亲，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若是能在秦春的戏园子唱几场花老板的拿手戏《贵妃醉酒》，好像也算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