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危跟那根白萝卜隔着厕所门大眼瞪小眼。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看他，猛一抬头，庄玠凭自己卓越的身高在门上面静静观察。

“操，你吓死老子啊！”

庄玠很傲气地一扬下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出来。”

“不去！”蒋危烦着呢。

庄玠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抖了两下：“抄不抄？”

“不抄！”蒋危把脸一扭，抽多了烟嗓子有些哑哑的，“以后不干那事儿了，没劲，你又不给老子抄了。”

“给你抄你不抄？”庄玠挑了挑眉，继续抖着那张纸诱惑他。

“说了不抄就不抄，以后你给老子补课。”

蒋危想好了，抄答案还得给那帮小崽子分，开小灶补课可是他一个人独享的，明显后者划算。

庄玠憋了半天，憋不住了：“不抄你把厕所让出来。”

“你小子，跟我搁这儿半天，原来是抢坑呢。”

蒋危知道这小孩有个毛病，不喜欢被人看，只用带隔间的厕所，每层厕所最后这个隔间靠里面，用的人少，门锁结实，卫生状况良好，这是他家三儿的专属卫生间。

他咬着烟朝庄玠眯眼睛：“你进来，哥给你搭把手。”

“……不要脸你。”

蒋危发现这人最近越来越不经逗，心里奇怪得很，又怕真把人惹急了，于是乖乖让出风水宝地，手一摆：“您请。”

庄玠关上门，手刚摸到裤链，沉默了一下又说：“去外面等着。”

“操，你今天什么毛病你……”蒋危走到门口，厚底短靴故意把脚步踩的很重，然后呼啦用力一拉门，“走了！”旋即轻手轻脚地绕回来。

庄玠解决完了现阶段的人生大事，冲水，开门。

门外猛然闪过一道黑影，某个庞然大物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鬼叫起来：“哈哈哈，想不到吧！”

“你真是有病……放开我！我还要考试……”庄玠气愤地捶他的手臂。

“你卷子交了才出来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都提前半小时交卷出来给我传答案。

所以最后那道大题答案只有一半儿，你会好意思考试中途跟老师打报告跑出来上厕所？”

蒋危手上松了些劲，还是把人圈着，不撒手。“陪我待一会儿，放学一块走。”

庄玠要气死了：“我有病吗我陪你在这儿闻消毒水味。”

“不但让你闻消毒水，还让你吃烟味儿。”蒋危含了一口烟在嘴里，猛地低下头去，沿着庄玠清峻苍白的眉骨吐出浓白烟雾。

他惊奇地发现，庄玠脸红了。

番外四·青春期一件小事（3）

【没有简介】

放暑假的第二天，蒋危真的抱着一摞比人高的书，到对面小二楼去补课了。

大院的晾衣杠上床单被罩起伏晃荡，熏风里飘着洗衣液的香味，师长夫人坐在藤椅上，头发用鲨鱼夹挽着，手里拿一个结实得能砸破头的诺基亚手机，跟远在边疆的丈夫煲电话粥。

一看她儿子不睡懒觉跑出来，连忙叫：“危危，干什么去？”

蒋危小的时候她不这么叫，跟着那没念过书的司令公公，叫臭小子，叫龙蛋，蒋危属龙的，后来听对面庄妈妈柔声细语地喊庄庄，才觉得自己那样喊不好听。嫁到这院子里来，就想学着做这个院子里的人。

于是「臭小子」变成了「危危」。

第一次这么喊那臭小子回家吃饭那回，蒋夫人还有点羞赧，望着校场上一群疯玩的熊孩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瞟，好在庄妈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倒是庄玠，洗手的时候很奇怪地看了蒋危一眼，小声说：“你学我。”

八九岁的小孩儿，说话直来直去。

“学你咋啦，不给学？”蒋危对于自己有了一个和庄玠同款的小名还挺高兴，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哗哗一冲，再一甩，水点点甩得到处是，“走了，回去吃饭，吃完到你家看电视。”

庄玠轻轻撇嘴，拿着香皂使劲搓搓搓，把溅到胳膊上那几滴不知道是汗还是水的东西洗掉了。

90年代，液晶显示屏还没有进入市场，很多人家里用的都是大屁股电视，庄局夫妇俩比较小资，爱玩摄影音乐这些文艺的东西，托人弄了个外国货，大院第一台液晶电视就是他们家开始的。

这些小孩儿图个新鲜，闲的没事儿了都爱跑去庄玠家看电视，但庄玠也不是谁都让来。

掰着指头算，也就程昱、陆大那几个关系好的。

蒋夫人曾经摸着儿子剃光后新长的粗硬发茬，跟孩子说：“你要是想看，让你爸给咱家也整一个一样的，不用天天往别人家跑。”

庄妈妈有的，她也要有。

嫁的这个男人虽然两地分居守活寡，但胜在人有能力，家里什么好东西从来没缺过。

但蒋危不乐意，就要去别人家看，每天都去。

去看电视的路上，程昱一路跟蒋危挤眉弄眼，挤兑他：“危危！我还当是哪个院的大妞，敢情是咱都认识的。”

“这跟你小媳妇儿一样了。”陆则洲不敢直接喊，嘴唇一碰做口型，“危危”

蒋危没觉得不对劲，危危咋了？大院里一帮龙蛋蛇蛋虎子狗子，危危多洋气，听着就跟这帮土包子不一样。

晚上四个小孩坐一排看电视，猫和老鼠乒乒乓乓，你追我赶的，声音把院子里的军号都淹过去了，电视屏幕上高度还原的绚丽色彩闪来闪去，场面很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