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玠扭过头,鼻梁的光影挺拔俊秀,“你真叫危危啊?”
蒋危骄傲地点点头。
旁边沉默了片刻,只听庄玠幽幽地说:“隔壁外交部大院的也叫薇薇,Vivian,刘薇薇。”
蒋危如遭天雷,倍受打击。
“不过她和你的名字不一样。”庄玠把他的手拉过去,凉凉的手指在掌心慢慢写,痒痒的,“她是这个薇,蔷薇的薇。”
回家以后蒋危就跟他妈强烈抗议,不许再喊他危危了,蒋夫人拗不过,只好改了口。
但她忘不了喊危危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满足感,在往后的几十年里,这个称呼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再给蒋危一次被人嘲笑的机会。
当然,这玉泉路方圆八百里,敢嘲笑蒋危的也只有一个人。
蒋夫人在后面追着儿子屁股喊,蒋危在前面跑得飞快,一溜烟儿就蹿上了楼梯:“妈,今儿中午在庄叔叔家吃饭。”
庄玠在听到那声危危的时候就醒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裤子,他以前没有裸睡的习惯。因为睡觉老踢被,从小庄妈妈就给他买长袖长裤裹得严实。
这段时间是到了男孩身体发育的阶段,隔三岔五弄脏裤子,他不好意思跟庄局说,每天早起偷摸去校场后面洗衣服,洗好的衣服都在院子里晾着。
洗多了,隔壁张阿姨李阿姨的老碰见,他自己做贼心虚,别人夸他一句真讲卫生啊,庄玠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把睡裤往旁边一直挪,恨不得人和衣服一起消失了。
后来有天他从家里翻出两条毛巾被,叠三折往床上一垫,洗完了挂在外头,能完美混入那些阿姨晾的床单被罩里,这样心里才踏实点。
庄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而且那熊玩意儿上楼永远都是一步跨三级,他还没找到睡裤人已经到门口了,正拿着裤子找正反的时候,蒋危一脚踹在门上。
门开了。
庄玠把裤子一揉,连人带睡衣钻进他的夏凉被,仓促之间差点躺在污七八糟的毛巾被上,他赶紧嫌弃地把那玩意儿卷了,然后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这两天快入伏了,还盖个被儿,也不嫌热。”
蒋危哗啦啦把书往桌子上一推,就要掀被子上床,庄玠下意识用手按了下被子,表情有些不自在:“你妈又在叫你危危。”
“放屁,我叫龙破天。”蒋危很容易被他转移话题,一听提起他的嗅事,满脸不高兴地一屁股坐在床边,曲起一条腿压着床沿,开始跟庄玠科普,“石破天知道不?本来叫石破天,但我已经打败了龙木岛主,现在我是龙破天。”
蒋危有段时间很迷金庸的小说,那时候港片正流行,十四五岁的男生,最爱看古惑仔和金古梁温,高中三年他唯一完整看完的书就是老爷子珍藏的金庸全集。
“你上周还叫独孤求败呢。”庄玠嘴角抽搐了一下。
蒋危一翻身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吓得庄玠在被窝里一抖,“独孤求败虽然好,那还是别人的名号,龙破天,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气势?”
“……你自己听听这好听吗?”
“怎么不好听,龙精虎猛,老爷子说一听就是个爷们儿,夸我会起名儿。”
那个成语从蒋危嘴里出来,庄玠就觉得不像个好词儿。于是更别扭了,被子一直拉过头顶装闷葫芦不说话。
他从小就这毛病,不好意思见人的时候就拿被子蒙头,想哭,被子蒙上一个人淌眼泪,想笑,被子捂着脸背过身去打滚,花两百块钱烫的小卷毛留一撮在被子外面,像个小尾巴一样,别人一揪就噌的缩回去了。
蒋危用指头勾着那两根乌黑的碎头发绕啊绕,逐渐想起此行的目的,在被子上一拍:“起来,学习。”
“放暑假呢,你有病。”庄玠不乐意动。
蒋危就伸手进被子,拔萝卜一样把他从被子里往外拽,“要么你起来陪我学习,要么我倒下陪你睡,我们班头儿说从生活到读书都要跟三好学生学习。”
庄玠死死地抓着被子不松手,这一松不完蛋了,他睡裤都还胡乱在脚下踩着呢。
蒋危从被子顶部一路摸下去,终于在侧边找到了突破口,拽住被子正准备掀开,突然间摸到一个跟蚕丝被质地不一样的东西,就被他稀里糊涂的拽出来,拿在手里一看。
“我操,你咋还用这个?”蒋危差点笑翻过去,拿着那玩意儿东看西看,“这是你爸你妈结婚时候准备的吧,我听说以前人结婚,洞房的时候就给床上铺个毛巾被,给新娘子验身子用……”
庄玠气得脸都白了,一脚丫子过去怼在蒋危脸上,动作灵敏地跳到床另一边穿裤子。
小孩儿死要面子一人,最怕被人揭短。
“你用这干啥?”蒋危心想我明明看过你洗澡,也不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啊,突然间他福至心灵,“你不会……”
蒋危想起来了,庄玠开蒙早,识字阶段比谁都学得快,幼儿园直接两年跳过了没上。
要不然他俩人差了两岁多也不会在同一个年级。正儿八经算起来,这小孩儿两个月前才刚过十四生日,还嫩着呢。
“有个东西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吧,哥教你……”蒋危忽然就兴奋起来了,这次也不嫌热,把庄玠拽回床上拿被子一裹,“你要从一小孩儿变成男人了,当男人就可以娶媳妇,拉媳妇上炕,你知道对门陆伯伯每晚跟他那新媳妇儿干啥不?那动静,叫得一个响亮……”
什么男人媳妇,乱七八糟的,庄玠一翻身把蒋危按倒在床上,拿被子塞他的嘴,捶他的胳膊让他闭嘴,恨不得把嘴给他撕烂了。
“别介啊,哥手把手教你。”蒋危嬉皮笑脸地被他打了一通,把庄玠的腰一抱,两个人齐齐栽进柔软的被子,“我也给你看看我的,长得可好了……”
庄玠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往床边躲,“我才不要看。”
“都是男人你怕啥?这要出去哪个女的想看,老子还不乐意呢!”
别看他天天在院子里装孙子,被庄玠踹脸踹腰踹屁股,平时那都是让着,要动起真格,这条街谁能有他蒋二少的拳头硬?
蒋危把庄玠按到枕头上,骑上去,丝毫不觉得自己像个耍流氓的日本鬼子,手一伸就开始扒人家衣服。
庄玠满脑子都心心念念他的宝贝裤子,顾着下头没护住上头,蒋危随手一扯,睡衣开了,扣子崩得满地都是,在木地板上叮叮当当打滚儿。
那时候他才刚开始蹿个子,完全是少年的身量,腹肌也是薄薄的一层,全身上下没受过一点儿刀伤破皮儿,腰很窄,打闹的时候被掐红了一块,蒋危想给他揉揉,手掌刚贴上去,身下这人就像水杉叶子一样轻轻发起抖来,肩颈白晃晃的,仿佛能抖落雪光。
庄玠把脸扭到一边,抬起一条胳膊挡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
蒋危也不敢动了。
他有感觉。
他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从青春期开始就没想过别人,每天夜里陆则洲他爸跟他那年轻二房压海棠的时候,他就听着楼上的动静,翘着脚,慢慢进入专属于自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