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1 / 1)

不过,她最后放下的那句话,却是精心推敲所得。为的就是留下潇洒离去的背影,显得她豪气干云,又不输书生文才。

定要压过徐徵一头!

话虽雕琢,所思却不掺假。

管他千山万水,日月寒暑,李乐训就是要用手上一对金锤,砸烂所有峰头,叫归来尽是坦途!

高潭是,曲州是,金城更是!

86

李乐训如今能安安心心地领着朝廷的兵马往曲州去,少不了徐徵的助力。

既不用去了曲州后才有兵马可整顿;更不用担心留在高潭的守备被朝廷拆散。

她却不知这背后曲折。

便说回那朝廷中风波。

话要从李乐训还没进临康时重讲。

其时曲州大旱,叛乱方生,消息传入临康,朝中无一人敢往。便连那惹出叛乱的源头黄一炳,也只是推脱装死,宁愿苦求老师张葳拉扯,也不愿视平叛为良机,出头领命,于官家心中再进一步。

正当曲州这只讨嫌的皮球滚来滚去去,王太师突然一反常态,向官家建言,给出了李乐训这个人选。

而尚在狱中的徐徵,遂也因此重被提起。

官家虽秘密关押他几个月,但迟迟不定罪,不太限制他与外间联系。

他自然提前得知了王太师的异动。

这是上好的机会他若能反客为主,主动向官家服软,请缨去劝服李乐训,又是功劳一件。

他却假作不知。

然而李乐训实在是个好选择。王太师这次的建议,不是徐徵装死装失忆就能避过的。

天子为保万无一失,竟派身边近侍,入诏狱传一道密旨。

徐徵接了旨,仍然一动不动。

直到李乐训本人现身。

因此,回看李乐训白衣入京,夜潜天牢那一折,便知其中猫腻颇多。

她若不是一进临康,就去天牢寻徐徵说闲话,日后也有人为她指路。区别只是这些人究竟是听命于官家,王太师,还是徐徵本尊。

他们自然也比郗钟楷一个小小主事,所知更多。

不过,无论是何缘故,李乐训还是去了曲州。

官家只看结果,依然把功劳归于徐徵。

刚把人从诏狱里放出来,天子便要拟定他为下一任枢密使,平调原本的枢密使张葳去做副相。

徐徵却没急着接,只恭谨道:“陛下,李头领虽愿往曲州,但随她而去的兵马,赈灾的粮款都需再议。且李头领一去,高潭主将空悬,而此正值与青军对峙之时,寻人暂代,非长久之计。臣不该论功。”

天子经他提醒,才终于记起要看顾后续的麻烦事,摆摆手,无可奈何地道:“你说得对。”

“依卿之见,朕当如何呢?”他竟连稍微动一动脑筋都嫌麻烦,全甩给徐徵去想。

徐徵便把他要给李乐训另拨兵马,自己又想回高潭的想法说了。

天子无可无不可,只问他:“你自请回高潭,是不愿做枢密使?日后可不要后悔。张葳如今办砸了曲州这件事,可他不仅要主持朕今年的生辰盛会,身上还着修筑皇陵的重任,若他能借此将功赎罪,向朕求旨,以官复原职,朕也无法拒绝。”想到徐徵还是为他做了些实事,便也愿意同他偶尔说上几句体己话。

徐徵却躬身一揖,坚持道:“臣心意已决。”

天子:“随你。”

而后,天子召来王彦卿、张葳等其余重臣,要将李乐训去曲州之后的事情定下来。

哪知听闻徐徵所求,一向默不作声的张葳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徐公不求名利,却这么着急回去高潭,我看是并非出于公心吧?只要到了高潭,你便能继续同那李乐训私相授受,狼狈为奸,用朝廷的官饷,养高潭的私兵,好挟寇自重,为害朝廷!李乐训本就是你引来的归正之人,怕不是从那时起,徐公就装作一片丹心,忠义无双,清正无私,内里竟全是门户私计!你才是最大的奸臣!”

徐徵站得笔直:“不及张枢密在曲州耕耘。”

表情平静,语气轻描淡写,却更能刺伤张葳正是因黄一炳在曲州的五剑叶之政,不巧碰上天旱,才引起叛乱,使他吃了挂落,甚至叫官家动了撤去他枢密使的心思。

事实如此,张葳若就此事与他争论,便定要落于下风,只得胡搅蛮缠,东拉西扯道::“好一张利嘴,好一身巧言令色,指鹿为马的本事!我倒不知,年青一代的文魁,竟是这样得来的!”

然而徐徵一阵见血:“张枢密,这是岔开话题,有狡辩之嫌。”

张葳不慎落入他话中的陷阱,毫无知觉地自证起来:“何以见得?我为朝廷尽心竭力,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正说到慷慨激昂的地方,天子未出言禁止,却有人突然站出来打断他,甚至替天子主持公道:

“张枢密,有话好好说,何必攻讦他人?”

“陛下容禀,老臣以为,徐公能重返高潭,乃是天大的益事。若要卸去李乐训身后兵马助力,徐公是最好的人选。去岁年底一役,徐公居功至伟,南归诸人尽皆服膺。由他出面遣散兵将,分几路散去各府,想必也不会遇上太多阻力,更无张枢密所忧心之兵变。”

说话的人竟是王彦卿。

他素来视徐徵为眼中钉,此刻不知为何转了性。

徐徵便趁着王彦卿奏罢的间隙,揪着黄一炳在曲州的过失不放,冷冷嘲讽道:“张枢密,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要草木皆兵。徵虽年轻,也不能任由你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