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外暂时没有人手处理,无论是转院,还是叫二线班过来,路上都会耽误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可能威胁到病人生命。

“让张明远过来!”他立刻便要下去。

“张主任那个车底盘太低了,”佟西言一边给他穿雨衣一边说,“我让人去接他。”

“这寿头,”刑墨雷忍不住骂,“黄土都掩半截儿了,非要买什么跑车!净特么耽误事儿!”

尽管几乎所有外科手术都对大主任开放授权,但这个病人目前还无法判断是外伤导致的脑出血昏迷,还是脑内血管畸形自发性出血导致的外伤,如果是后者,术业有专攻,为抢救生命争分夺秒,大主任可以先开进去,神外主刀也必须要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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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远到手术间时,刑墨雷正骂人。

病人情况不大好,心率快血压低,麻醉医生不让他开进脑膜,因为脑膜一打开,血压可就更上不来了,万一骤降,搞不好立刻就要心跳骤停CPR。

他一动,麻醉就大叫等一下等一下,两回下来他便火了,嗓门也胖起来了:“磨蹭些什么东西?!大剂量去甲、肾上腺素只管泵上去啊!这时候不开进去什么时候开进去?!”

“血压为什么这么低,脑疝不应该这么低血压,”张明远迅速穿衣服戴手套,一边问道,“病人基础毛病有伐?心功能好的伐?”

巡回护士一边给他系衣带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急诊室用了大剂量甘露醇,加上刚刚刑主任催得急,麻醉也加深了一点……”

张明远心领神会,连忙过去同刑墨雷换位置:“等不是办法,刑主任说得对,这时候开进去是最好的,如果是脑干压迫导致的心血管功能紊乱,血压很难维持,马上心跳也会跟着停掉,麻醉医生你们辛苦一下,尽量不要用对血液动力学影响比较大的麻药,让我们先进去看一下。”

“血拿来了伐?好的,大家做好抢救准备,”他同刑墨雷点了个头,对洗手护士摊开了手,“小圆针,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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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手术室开颅,佟西言在他们楼上抗台。住院大楼快二十年了,北面墙体整体老化,手术室机房那一层渗水有些严重,后勤跟他报告过,雨大了,他不是很放心,便又自己爬上去看了一下,叫后勤去被服间拿了许多旧的棉被芯来填塞墙角。

刑墨雷一直到后半夜一点来钟才回来,手术没什么问题,只是病人伤势严重,愈后情况不会太好,不过因为抢救及时,命终归是保住了。

梁悦等他回来才过来送宵夜,佟西言正要去巡视。

“有事下面会打电话,用得着你一趟一趟亲自去看,”梁院长把银耳汤分成了四分,递了一碗给他,“我都看你转悠了一晚上了。”

“勤快不好么,”老花匠笑说,“佟院长不去转悠,哪里来你梁院长的高枕无忧?”

这种话刑墨雷真一只耳朵都不想听,不想看见这爷俩,他握着碗盏索性背了个身。

梁悦见佟西言尝了一口便不吃了,纳闷问:“怎么了?”

“我不饿。”佟西言说。

老花匠放了碗,问儿子:“宝宝,小花园叫人去看过没有?”

“小花园怎么了?”梁悦不明所以。

“那几个石墩子,叫他们拴着点儿,”老头一本正经,“别让风吹跑了,那可有大用场。”

刑墨雷一下把碗砸桌上了:“跟你有搭界伐?!”

食堂标配的不锈钢碗,砸起来哐铛响,三个人都吓一跳,就坐沙发上,仰着个脑袋目送大主任满脸不高兴地冲走廊上抽烟去了。

日常137(平行时空之外的另一个平行时空,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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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曹禹九生日,他的老板梁宰平给他办了个小小的生日宴。

这心意其实不是出自梁宰平本人,而是出自他的独生子恩慈医院的太子爷梁悦。

世人皆知梁宰平有两大杰作。一是他的私立医院,三十年间做出了超越全市公立医院综合实力的成绩;二是他的独生子梁悦宁州大学医学院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十六岁高分考入省医大,二十四岁拿到德国波恩大学麻醉与危重病学博士学位,且容貌出众,长得跟花一样好看。

应了那句“慧极必伤”,这小少爷从小体弱多病,一步离不开人。读博期间,不但他家里阿姨跟去境外贴身照顾,五年里光是梁宰平一个人的机票钱加起来都够在市里买套房子。养这个孩子,一主一仆不可不谓含辛茹苦。

太子爷小时候任性,大了懂事了,便开始知道心疼大人了。父亲多年鳏居,如同苦行僧,他很希望他身边能有个良人。曹禹九是医院肝胆外科主任,从小受梁宰平资助,视梁宰平为人生信仰,爱慕之情有迹可循,梁悦觉得这就是不错的人选。

男的女的他反正是无所谓的,只要待那老家伙好就行。

只是堂堂太子爷,医院里头那么多人盯着,事成之前也不好太高调,生日宴梁悦便以庆元旦的名义组织肝胆外科全科室聚餐,暗地里订好了蛋糕,只当是席间“顺便”给曹禹九庆个生。

聚餐当天,他在滨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回到市区已是黄昏,一下高速,他便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没多犹豫他便拨了个电话给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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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宰平刚要出门,人在玄关立着,接到他的电话,立刻便问:“你在哪里?!”

保姆阿姨正给他穿大衣,听他语气不对劲,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梁宰平推开了她,人往书房去:“……你不要停车,转到鄞奉路上去,直接去会餐的地方。不要去管后面,也不要开太快,注意安全。电话不要挂,爸爸想跟你说说话。”

梁悦提了车速,隐隐有些兴奋:“它跟不牢的。明天你到交警队去帮我交罚单吧。”

他喜欢开快车,十几岁就因为与人飙车出过事。而且他还不怎么听话。比起跟踪者,他才是让他父亲真正胆怯的对象。

?“不要胡闹,”阿姨跟到书房门口,听见她东家狼狈无能地说着,一边把眼镜摘了下来挂在尾指,用拇指跟食指捏着眉心,“宝宝,听话,慢慢开,不要胡闹。”

只有控制不住他的时候,他才会收起他霸权主义那一套,扮个可怜相来情感绑架他。

可恶的是,这一招他屡试不爽。

到底是年近五十的老父亲,到底只有他一根独苗,纵有策马杀敌征战千里之心,梁悦也只能作罢:“我没有开很快。晚高峰我能开多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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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紧张得要死,东家要她来跟她的小少爷聊天,她便慌忙去接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