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出马,不光二院那边,恩慈自己这边也惊了。佟西言身后有人拍手大叫刑主任,他说不上是担心还是紧张,抓着栏杆几次张嘴也想叫,却始终没能叫出声。

抓着栏杆观察全场时,他发现二院的前锋是蒋崇安。

台风登陆那一晚的视频会议之后不久,便是市老年医学会肿瘤分会第四次会议召开。会议有一项颁发委员聘书的议程,市医学会秘书长陆锡敏听闻了视频会议时发生的小插曲,便来笑问刑墨雷,在他给佟西言颁发了主任委员的聘书之后,还要不要给蒋崇安颁发顾问证书。市老年医学会肿瘤分会刚设立的时候,蒋崇安便是顾问,不发证书便是不打算给他排面,陆秘书长这是仗义。刑墨雷领了心意,说那你就受累一道颁了吧。

所以佟西言以为刑墨雷这口气早就已经消了。

他真有些紧张,怕刑墨雷要动手,但其实他也不是怕这老家伙动手,是怕他吃亏,打了人顶多他去赔罪,挨打那多疼啊,光想想佟西言都受不了。

比赛继续,对方士气高涨,接力传球直奔他们禁区。蒋崇安接了球,突然一记大力低平抽射,球直飞球门,而门将没在球门前!

梁悦一下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刑墨雷闪电般从左侧切入,一记外侧滑铲,在球门线前把球铲飞了!

这一脚就像他的手术刀一样锋利精准,观众席顿时沸腾。

“他/妈/的!”梁悦受了惊吓,跌坐在椅子上,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他/妈……”

院办的助理小姑娘赶紧给他揉胸口。

恩慈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进了一球。佟西言全身血液流速加快,目不转睛盯着那疯跑的老家伙,几乎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与对方对峙时,他发现他竟然在笑。他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笑容。

时间不到两分钟了,他一路控球向前,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直接射门,他却突然传球给了包围圈外的补崧,补崧飞起一个凌空远射,球进了。

比赛结束。

恩慈欢呼声震耳,二院那边完全懵了,都没反应过来这最后的五分钟是怎么回事。佟西言盯着那老家伙,尚不敢松懈,比赛结束了,球场上两边球员还要握手致意。

对方也都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同刑墨雷握手时,颔首的颔首,鞠躬的鞠躬,倒还都客气。轮到蒋崇安,也不知道刑墨雷同他说了什么,就见他握手之后嬉皮笑脸,远远地向自己鞠了个不伦不类的躬。

市体育场的球场草皮老化,那一脚滑铲让没带护膝的刑墨雷右腿擦伤严重。回到家,血把袜子都弄脏了,佟西言心疼坏了:“干嘛非要跟蒋崇安死磕?”

“老子还能把个二皮脸当回事儿,”刑墨雷得意洋洋给他看鞋,“看,我姑娘给买的,这我要不踢两脚,我对不起这鞋啊。”

佟西言好生无语。坐客厅地毯上给他清洗消毒伤口,一边抱着他的腿吹一边举着手机看录下来的视频。客厅里响起了振奋人心的大合唱。

刑墨雷拿过来看,不满道:“啧,我最关键那一脚你咋没给拍着啊。”

佟西言没理他,撅着嘴巴继续吹,结果没把伤口吹干,倒把这老家伙的心吹痒了,拎起来便摁在沙发里剥他衣服。

佟西言温顺地任他摆弄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真想把这段视频发给关局长。”

刑墨雷忙着啃他身上的嫩肉,敷衍着嗯了一声。

“……有一次,她说起您在大学的时候……高校球赛,全场都为您欢呼,而您只属于她一个人,您最好的时光都是她的,”虽然嫉妒很可笑,但他还是把耿耿于怀了很多年的事情说了出来,“真想让她知道我也有。”

刑墨雷停了下来:“……这话她什么时候说的?”

佟西言有点难堪,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闷声道:“二十年前。”

刑墨雷好一会儿才找回语言:“给不了你是因为你小啊,谁叫你小呢!”

老家伙激动极了,小醋精,傻得叫他心口疼。他急切地亲他,像要把他吞下去一样:“老子要是知道三十五岁能有个你,老子都给你留着!谁老子都不搭理!天涯海角都奔着你来!一下班就跟学校门口守着你,天天驮着你走!给你拎书包,给你做功课,给你买糖吃!你要什么老子都给你!”

佟西言被亲得晕头转向,客厅里灯光晃得他眼花,但他依然紧紧攀着对方结实的肩胛,试图热情地回应对方的求欢。他觉得刑墨雷能够感觉到他所有的爱慕,也能够理解他的善妒和斤斤计较。

不理解也没关系,反正他没打算改。

这一晚他们没有回卧室睡,两个人邋邋遢遢裹着一张毯子,就在客厅里过得夜。佟西言叫刑墨雷箍在怀里,热得出了许多汗。半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刑墨雷二十岁那年的夏天。

他在喧闹的球场拥抱他,向全世界宣布他是属于他的。因为梦境太真实,他甚至还说了梦话,霸道而笃定地叫着,是我的,是我的!

被吵醒的老家伙在黑暗中注视他,差点心酸落泪了。

日常94

手术日早晨,王子君在医院食堂遇见了补崧。

他一个人点了三份主食,一盘炒面、两个肉包子和一碗小馄饨,手机立在桌上,一边大口吃一边看一个手术视频。

王子君张望了两眼,脱口而出:“LPD。两千年九月。全国普外青年医师论坛。恩慈医院副主任医师佟西言凭借此手术演示与论文从四百多名参赛者中脱颖而出,获得年度杰出青年医师奖章。”

补崧咬着包子惊叹:“你记性也太好了吧!”

王子君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心说连自己老师的手术都认不出来我这十几年在混什么。

补崧把视频暂停了,同他打商量:“师兄,我今天下手术室吧?病房里我现在也不大会处理,你让我跟台呗。”

“吃这么多碳水就是打算站一天?”王子君成全他,“去七号间跟念哥吧,我这台认得的人很多,家属应该托了主任了。”

补崧点点头,吃了两口,压低了声问:“师兄,念哥是不是要去门诊了?”

“可能吧。”

“太可惜了。”

王子君说:“人各有志。”

补崧见他一脸淡漠,便没再多话,埋头一顿狼吞虎咽吃了个光盘。

佟西言早晨专家门诊,上班不多久便接诊了一对三十几岁的夫妻。生病的是丈夫,对待妻子态度粗暴,妻子则十分温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争辩。

在为病人做了直肠指检之后,佟西言给他开了一些坐浴的药,并在他去取药时,留住他的妻子闲聊了几句。

他叫她要定期体检,一年至少一次,又问她有几个孩子,对方说就一个。

一个够了,佟西言说,我也是一个,我爱人也不想再要了,本来要放环,后来么想想放环很多不良反应跟副作用,那么还是我避孕套用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