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阳摸摸穆霭柔软的头发,似是逃避道:“我先去把医药箱收起来,晚饭想吃什么?我告诉阿姨去准备。”他的动作与语气甚至比过去还要温柔。

“随便……”

“好,那选你爱吃的芒果泡芙,等我一下,我去书房拿药。”

卧室门被重新关闭,穆霭始终保持着望向门口的姿势没有改变。他原本闪烁着微光的瞳眸像一把被水浇灭的火焰,倏然没了光亮,只剩下几缕飘起的烟尘在空气中挥散。

穆霭瞳孔晃动,一串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呼吸不畅。

为什么?云景阳为什么对他爱答不理?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眼帘垂落,穆霭将手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痕迹。接着,他耳边冷不丁响起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尖利嘶吼与嘲笑

“云景阳不要你了。”

“活该!你这样的人,活该!你注定被抛弃!”

“穆霭,你是脏的,明白吗?”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刻上印迹,你以为云景阳为什么不要你?”

穆霭喘息声逐渐变得急促,他慌张摇头,“不,不是!云景阳说……”

“说什么?说过会爱你,对吗?可他说过不介意你脖子上的伤疤吗?穆霭,别天真了,你就是个垃圾!永远都得不到爱!”

“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刺破耳膜,穆霭双手抱住头,惊恐地瞪大双眼,“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

“……”

寂静的屋内只有穆霭粗重的呼吸与谩骂在其中回荡,他无措地抱住头蜷缩在沙发上,颤抖的身体像筛糠停不下来。

模糊的视线掠过茶几,下一秒,穆霭站起身跑到桌边抓起了那把水果刀。

抽出刀刃,亮白色的光在眼底闪过,穆霭放大的瞳孔痴痴地望向削薄的刀片,诡异地笑道:“把它去掉就可以了!”

只要把脖子后面的印迹全部 網 站 : ω ?? ?? . ?? ?? ?? ?? . ?? ?? ?? 剜掉,云景阳就不会觉得他肮脏了!

穆霭笑得癫狂,随后将刀柄反握在手中,刀尖对准了后颈上的肉粉色刀疤,缓慢却坚定地向下逼近。

云景阳吩咐好晚餐走上楼,站在卧室门前,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走进,而是站在原地神情凝重。

自从在三天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参与过当年诬陷穆父的阴谋,云景阳便没有好好休息过,他一边心疼穆霭的遭遇,一边痛苦于不断猜测后怕他与穆霭的关系将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怕被警察调查,不怕什么刀枪剑雨,他只怕穆霭会在得知所有真相后离开他。

若真到了那时,他该怎么办?

是放手,还是挽留?挽留的话,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穆霭放下对他与他父亲的怨恨?

没有办法…...

云景阳用手按住太阳穴,挡住了脸上的愁绪。

过了一会儿,他长吁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才终于抬起头,打开了门。

一声闷雷伴随闪电照亮了窗外的黑夜,屋内的一幕,让即使是看惯了血腥场面的云景阳也心脏骤停,手中的白色药瓶随即落地。

茶几边,穆霭正脸色惨白地瘫坐在一旁,他将头虚虚地靠在扶手椅上,垂落在身侧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水果刀。

云景阳几乎跌倒在地上,他嘴唇颤抖,大脑一阵阵发晕,连滚带爬地跑向穆霭,将人抱在怀中,“穆穆,穆穆,你别吓我,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掌心的黏腻,云景阳身形僵住,他慢慢扶起穆霭的身体,当看到自己衬衫上大片的血迹与穆霭血肉模糊的后颈时,他再也撑不住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将张锋等人吓得连忙跑上楼,接着他们便看到云景阳怀中抱着怀中晕过去的男生冲出了卧室,一边跑一边疯了似的大喊,“备车,快去开车,去医院!”

张锋最先反应过来,“是!”

轿车宛如黑色的子弹冲破了雨幕,高速行驶带起的水滴在车尾撩起一阵海浪般的水雾,让凄凉的雨夜变得愈发惊心动魄。

轿车后排,云景阳小心地抱住穆霭,让对方将头靠在自己肩膀。

他小声嘟囔:“没事没事,别怕,别怕。”不知道在对穆霭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云景阳……”

迷迷糊糊间穆霭睁开眼,他不清楚自己身材何处,不过只要感受到属于云景阳的温暖他就觉得安心,于是下意识叫了对方的名字。

云景阳明显怔住一下,然后连忙回应,“我在,穆穆,我在!”

穆霭失血过多导致声音虚弱,刚刚他在用刀划过自己的脖子时并没有收力,于是外翻的皮肉持续不断地涌出血液,染湿了他的衣服,同样染脏了云景阳的衬衫。

他气若游丝,嘴巴一张一合,“我把那里的痕迹去掉了,那里也不是他的名字,所以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穆霭从小没学过如何挽留,只能通过最愚蠢的方式确认爱。

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坠落在穆霭脸颊,云景阳终于崩溃地哭出声。他从未想过,自己由于愧疚产生的躲避会让穆霭以为是他不再喜欢他了,而他同样在为穆霭会离开他而担心。

明明彼此相爱,两个迟钝的人却又偏偏喜欢自我折磨,用血肉雕出七窍玲珑心。

云景阳握住穆霭肩膀的手收紧,他低下头,痛苦地回道:“我知道我知道,穆穆。但我不在意,我永远不会讨厌你。我爱你,穆穆。”

听到云景阳的话,穆霭轻笑一声,“那就好。”

车厢内再次恢复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