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欧阳霖深吸口气，抬手指向穆霭，忿恨地挤出一句：“好，穆霭，你厉害！你以为看不到我，就能忘记那些事吗？你太天真了！你给我记住，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主动来找我！我会让你，还有你们，都后悔今天的选择！”说完，欧阳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云景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被重新关闭，水果刀“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穆霭浑身发软地瘫坐了下去。

云景阳几步上前跪在穆霭身边，指尖胆怯地停在距离穆霭脖子血痕几厘米的地方进退两难，他心疼地开口：“穆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我真的很害怕。”

穆霭累极了，他倾身靠在云景阳肩膀，眼皮半阖，松口气般轻笑道：“呵，那你就不要再偷偷溜走了。”

云景阳怔住几秒，接着眼圈发红，嗓音喑哑：“好，我不走了。”

第107章 一百零七、程序错误

【云景阳，我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原谅你了】

欧阳霖在家里大闹一场离开后，穆霭好像变了个人，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不说话也不动作，任凭云景阳为他脖子上的伤口消毒、涂药、包扎。过程中，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意，乖巧得如同没有灵魂的雕塑。

穆霭抱住双腿将自己缩起来，云景阳则坐在旁边拿着盛了热粥的碗，一勺一勺地喂穆霭吃早饭，他自然察觉到了穆霭的异样，可此刻他正心悸于穆霭险些被欧阳霖带走的恐惧。

云景阳不禁想，如果自己再晚回来几分钟，是不是又见不到穆霭了？

懊悔、后怕的情绪充斥在胸口，云景阳的视线落到穆霭脖子的伤口上，心底的阴郁达到顶峰，令他眉间的川字陷得更深。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唯有沉重在不断萦绕。

放下手中的瓷碗，云景阳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松懈，他凝视着呆愣的穆霭，眼底情绪复杂得好像打翻的调色盘。不久，云景阳吐出口气，抬手揉了揉穆霭软顺的头发，起身打算把餐具收起来，却不想穆霭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云景阳站定，怔住几秒，回身看向正抬起头回望自己的穆霭。

“穆穆…”

“云景阳…”

穆霭打断了话，慢慢垂眸看向被云景阳反握住的手，男生掌心的薄茧剐蹭着指腹，却如过去一般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温柔与温暖。

半晌，穆霭嗫嚅道：“谢谢你。”

喉咙一紧，云景阳握住穆霭的手用力了几分，不过他依然保持着沉默，等待穆霭后面的话。

“其实从你之前莫名其妙消失三个月开始，我便在思考，以后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你？我总是想，若你回来后对我的态度还是像电话里一样冷漠糟糕，或许我就慢慢习惯了，也不会在你对我口出恶语或者视若无睹时感觉那么难受了，可偏偏你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每次我打算推开你时，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你。”

声音减弱，穆霭露出无奈又带嘲讽的笑，他嘴角凄凉的弧度同样看得云景阳眼眶发涨，下意识握紧拳。

绷起的腮帮与额角道道明显的血管青筋昭示着云景阳糟糕的心情，他才明白原来在折磨自己的同时，穆霭更加不好受，甚至比他还要难过。他忘了，穆霭一直是个用情至深的人，那年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同意与自己交往，后面的他们本该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最后却被他的愚蠢与狂妄自大毁掉。

穆霭用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决定不要他的？云景阳不敢想象，但他清楚穆霭所经受的一定与剥皮剔骨的痛苦无异。

喉结滚动，云景阳坐下来将穆霭抱在怀中，哑声道：“对不起，穆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再也不会了。”

一字一句的保证是珍贵的誓言，云景阳手臂力道极大，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怀中，颤抖的声音诉说着他的悔意。

穆霭下巴抵在云景阳肩头，垂落的手犹豫片刻后覆上云景阳的背部，安慰似的轻拍。他盯着不远处餐桌上原本闪着寒光的水果刀，现在已经被刀鞘封锁了利刃，成了一首哑歌。

感受着云景阳的拥抱以及从对方胸口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穆霭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那把尖利的刀，云景阳便是刀鞘，总会将一切危险与他隔离，也唯有云景阳才能成为自己的刀鞘。

沉默许久，穆霭似乎是累了，他闭上眼睛，唇瓣轻启，“云景阳，我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原谅你了。”

“所以求你，收留我一段时间。”

云景阳身形顿住，旋即他将头埋进穆霭颈窝，哽咽道：“穆穆，你别想离开，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穆霭愣住几秒后笑了，没有回答。

哪里会有“永远”？欧阳霖说的不错，他忘不掉所谓的血海深仇，忘不掉他穷极一生都逃不了的债，所以他迟早会与欧阳霖重新见面。

可是现在，让他暂时过一段无风无浪的平淡生活吧……

整个六月，穆霭都与云景阳吃住在一起，日子不紧不慢地度过，平淡温馨。

高考成绩已经公布，穆霭的成绩不算高，勉强能进入一本却达不到重点高校的要求，不过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成绩是穆霭拼尽努力追赶才得到的，所以包括老师在内，没有人对他的成绩表示不满意。

至于云景阳，被保送到重点大学后他只等着穆霭的报考结束，要带穆霭出京城好好玩一次。

最近，除了偶尔的发呆，穆霭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日常的相处中让云景阳总以为他们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回到了那个他们还在热恋的时候。

然而，没有任何缘由，穆霭越是没有异样，云景阳心里的焦虑与不安越强烈。好像万堤溃于蚁穴，一种从内里到外的病毒正在缓慢腐蚀着穆霭，虽然表面看上去与过去无异，但是没有人知道穆霭的内心溃烂成了什么模样，未知感也让云景阳在看到穆霭对他露出笑颜时，不能很好地回应过多的欢喜。

云景阳经常想，明明初见时他是想拯救穆霭的，可现在看来，他是不是加速穆霭崩溃的元凶之一？

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云景阳深邃的瞳孔仿佛盛了一片汪洋，一眨不眨地望向在客厅里看书的穆霭。

“少主，您吩咐我们调查的事情有了新进展。”身后的张锋向云景阳小声报告。

收回视线，云景阳点点头，然后走向穆霭，“穆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穆霭放下手中的童话书，瞳睛清澈比林间的湖泊都纯净，他歪头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云景阳按住穆霭肩膀，“不用，你在家里把饭煮上，我很快回来，楼下不就是蔬菜店？”

“哦~对啊，唔……最近好热，我想吃青提冰粉还有糖醋脆皮豆腐！”

云景阳宠溺地摸了摸穆霭的脸颊，将挡住对方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好！我去买，马上回来！等我。”

“嗯！”

目送云景阳离开，入户门被关闭的下一秒，穆霭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不过半分钟，他原本明亮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

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穆霭僵硬地转过头瞧向窗外带了晚霞艳红的天，喃喃道：“还有三天……”

“嗡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