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今十分洒脱:“事已至此,大不了买一幅相似的,贵点也不要紧,总能解决。你记住和你没关系就是了。”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点事,石岱屿却叫住了他:“文经理……”
“待会再说。”文古今示意他稍等。
“要费这么大工夫吗?”
看着石岱屿不解的眼睛,文古今又苦笑:“或许不一定。我问问看。”
石岱屿绕到他身前按住了他的手机:“我是想说!不用费这么大工夫,又不是真迹,不值得的。”
“???”文古今的动作凝固了,“你说什么?”
“这画是假的。”石岱屿又跑去指着落款,“不是大师亲自画的,是仿的。我以为你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文古今看看他又看看画,“再说……你说假的就是假的?”
牵扯到大笔金钱的事犹如儿戏,那老板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看得出石岱屿有点急,又安慰道:“不用你赔,你别紧张。”
石岱屿登时更急了,皱了眉头踮起脚来,指尖认真划过画面:“你看!这里,这里……这里,都不对!他画画不是这样的!”
文古今对这些是不懂的,哪知道那个“他”应该画成什么样?直听得云里雾里,半信半疑,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真是假的?你确定?”
石岱屿用主考官一样的眼神扫视着这幅被破坏的作品:“还没有我画得好。”
“你会画?”文古今这时听他一句又一句的爆炸性发言,只感觉像不认识他一样。
这家伙不是在骗我吧?他想,还是吹牛?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是吹牛的时候吗?
“你是学画画的?”
这十来分钟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想不起石岱屿的合同上是怎么填的。
“我学工艺美术,练过一阵子画,不算专业。”石岱屿说,“但是这样的水平,你要的话我可以做一幅。”
文古今把手里准备拨出去的电话界面关掉了。这家伙说得太镇定了,镇定到让人不得不信。难怪他始终表现得不太在意,甚至说过扔掉,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这幅画本来就不……不值钱?
“你需要什么工具?”文老板此刻毫不犹豫,“开单子,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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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可爱朋友的打赏和海星,感谢大家常常来玩!
我应该给文哥施压了,开个小包厢,大家吃吃水果喝喝茶啥的~
第27章 冷酷的松鼠
石岱屿果然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笔来,回头又找;文古今识时务,变魔术一样从抽屉里摸出一叠细白纸,石岱屿接过去伏在条案上就开始写。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卷毛的脑袋微微一动,稍稍思考,又继续运笔如飞。
一行,又一行,再一行……他要的东西足足开了一张半。
文古今在旁边看,再瞥见那张悬挂的画,只觉得这一幕很神奇。
过了好半天,他看石岱屿收笔了,问道:“就这些?别写漏了,宁可多准备,我尽快去买。”
石岱屿把写好的纸折起来递给他:“足够了。清洗太麻烦,替代品也怕客人不满意,还是这样方便。”
文古今当年加入少先队,就是怀着同样激动的心情接过了红领巾;今天这个时刻,他又接过了清单,岱岱在他眼中像是自带着一圈光环。
他亲自奔赴文化市场。平时几乎没机会来这种地方,从前花木兰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他也奔走在石岱屿指定的各家店铺当中,面对各类招呼和推荐,不免隐约感到陌生的压力。
然而令他感到新奇的是,守铺子的店员们见到西装革履的他,起初要么拼命招徕,要么默默无言;可只要一看他手里的清单和标注,就都露出另一种亲切的表情:既不推销也不拖延,干净利落给他包装好,简单嘱咐两句,随后就是交钱走人。
言谈间显然是拿他当内行了。
凭借过人的沟通能力,文老板按照他们脑补的路线扮演了一位抽空来采购的书画爱好者或从业者。尽管应付得尚算自如,其实他对这些一窍不通。文古今也是生意人,他明白这都是那张单子的关系,真正的内行是提笔就能开单子的石岱屿。
不等买完,他已经对岱岱产生了佩服之意:单子上的东西既零碎又专业,有的真贵,比如某种墨;有的便宜到吓人,比如什么塑料砚台塑料盆那个卷毛的脑袋瓜里装了许多他从没接触过的玩意儿,好像还懂得给他省钱?文古今心里对这段新鲜的经历暗自称奇。
武器到手,他又马不停蹄去给石岱屿换班,拿上弄脏的画,再带着他回到自己住的管理层公寓,两人就在大餐桌上铺开了摊子。
石岱屿肩负重担,二话不说开始准备文房四宝。文古今看着他开笔、研墨、裁纸,动作娴熟流畅,自己顶多问个两句,想帮忙都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便由着他稀里哗啦地弄。却见他极为利索就把所需物件排在桌上,随后把弄脏的画悬在一侧,站在画前盯着看,像是全然忘了老板。
文古今想问,话到嘴边,看他肃然的模样又吞了回去。
看了不知多久,石岱屿回到案前,提起笔试了试,这才边看边画。
文古今从没耐心看着别人画过画,这时在一边还要处理工作,偶尔看看他在干什么。然而他每次看去,那纸上都多出一些内容,竟然委实一点一点显现出熟悉的样貌来。
他虽然明白石岱屿是内行人,但从心底不太相信那画能够复制精神可嘉,重在参与,或许最后能在岱岱帮助下再买一轴新画,也很好了:因此没有对他寄予过多希望。这时看他落笔稳稳当当,大为惊叹,忍不住越看越频繁,最后干脆手机一丢认真观看。
石岱屿只管运笔、换笔、调墨色,此刻就像一台人肉打印机。山川水流,一木一舟,不论巨细,被他慢慢复原出来。
太像了。文古今站在当地无法言语,这才知道人的手真能仿画,看来那副“原作”十有八九是假的。他仔细打量石岱屿,天生微微上扬的嘴角抿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眼角尖尖,专注到近乎冷酷,容不下其它;无论画到什么程度,这眼神中的坚定始终没有改变过,近似虔诚。文古今被他带得大气不敢喘,早已憋了满腔的话,对这位年轻员工刮目相看。
耗了几小时,总算画完。
石岱屿把笔一丢,起身去喝水;文古今两边对比,打眼一望,看不出任何区别,连落款的字体都如出一人之手,不禁长出一口气:“厉害。真不容易。”
石岱屿转了一圈回来,一言不发,从他面前拿起墨迹未干的画,刺啦刺啦撕成好几片。